吴畏接受了一份工作,是银行大堂的引导员。
没错,就是那种穿着西装皮鞋,打扮得一丝不苟,站在银行大厅里,需要面带微笑向每一个客户反复强调:“个人业务请到这台机器取号排队,对公业务请到那边窗口柜台排队,谢谢配合。”
这种工作无聊透了,但又是他目前能收到的薪酬最高的工作。
自从吴畏去银行上班了,吴母的脸上就重新露出宽慰的笑容,每天都将他的衬衫烫得笔挺,反复叮嘱他上班要勤劳,多学多看,争取早日转正转岗。
吴畏嘴上应付着母亲说好,心里却明白,这份工作不是长久之计。当引导员没有技术含量,根本不可能学到东西,还只是个编外聘用员工,真想转正成为银行在编职工很难,先得站两年大堂不说,后面还要考试,总之熬过两年成功转岗的先例并不太多。吴畏的计划是先做着这份工作糊口,同时利用闲暇的时间补下新闻学。
以前心高气傲,总觉得纸上得来终觉浅,学再多理论都不如多看多动手,可在深度对比过自己和新闻部同事做的内容之后,他才意识到自己要补的东西很多,尤其是缺乏成体系的理论基础。
他看完了姚导给的书,又再次上门拜访讨了一堆专业书来,心平气和从《广播电视概论》、《大众传播心理学》、《中国新闻采访写作学》等学术著作开始啃。
看完了专业书,再回头去看之前特喜欢看的CNN、BBC、ABC、AP这些,吴畏又多了些不一样的看法与评价。他发现姚导说的很对,做新闻不能迷信权威,要深入去挖掘,才能发现真相,呈现真相。有些报道看起来挺有煽动性的,可细细分析起来,证据不充分,逻辑不合理,那些看似很有震撼力的画面有很多都是常用素材剪辑合成的,并不能说明什么,也不具备时效性和代表性……
国际主流媒体有时都会如此,更何况那些小台小报?
这段时间的沉淀,让吴畏意识到自己之前有多浮躁,揣着个不入流的偷拍神器就想做出轰动全国的大新闻。
姚导见他渐入佳境,又提点他得进修一下播音或者播导。
做新闻媒体的,要么会播,要么会导,只有专业技能丰富起来,成为全能型的复合人才,才能在各种突发事件中抢时间抢现场。毕竟新闻有特殊的时效性,有可能新闻现场根本等不及你汇集齐导播、摄像和主持。至于暗访,就更不可能让你凑个团队大张旗鼓地进去卧底了。
吴畏对姚导的建议全盘接受。他既想学导,也想学播,时间不够,就日常来凑。早上晨跑的时候吊吊嗓子,上班指引客户就用播音腔,晚上回去再看视频做笔记。说起来他练习的成效还不错,很快就有领导注意到他声音条件不错,让他在银行年会上担当主持。
这样锻炼的机会,他自然不会放过。
简单几页主持稿,吴畏背了个滚瓜烂熟,就指望着年会那天,手握话筒,小试牛刀。
这一日,银行里的客户并不多,吴畏百无聊赖地站在取号机器旁,像个机器人一样挂着假笑,突然,门被一群活力四射的少女推开,一阵冷风灌了进来,所有人的目光都立马转移到了这群少女身上。
她们全部身着统一的运动服,虽然包裹的严严实实,但那一条条出众的大长腿却根本掩盖不住,仿佛日韩以“秀腿”出名的某女团空降这里。
吴畏知道,她们可不是什么女团少女,而是各个都很能打的职业网球运动员,因为他在这群少女里,看到了乔麦的身影。
好久不见,吴畏热情地迎了上去,打了声招呼,却不想乔麦仅仅只是冷淡地“嗯”了一声,就撇过脸去,还是乔麦的队友接过话头打破尴尬:“吴记者,你怎么会在这?”
听到“吴记者”这三个字,吴畏脸上的职业假笑有些撑不住:“我在这……工作。”
虽然随着栏目组跑来跑去拍东西的日子才过去没多久,但吴畏心里仿若隔世,已经很久没有人叫他“吴记者”了。
乔麦的队友见吴畏没回答,便自作聪明地压低声音道:“我懂了,你是在这卧底做调查?”
吴畏尴尬地笑笑转移话题道:“你们来做什么?”
另一名俏皮的女队员抢先答道:“我们来开户,办工资卡。”
吴畏立马明白了,是俱乐部让她们出来统一办理工资卡,所以大家整齐划一共同出行。他定了定神,为她们每个人取了相应的排号单,让她们按秩序排号办理业务。
有个女队员先前就垂涎省台帅哥多,打趣地冲吴畏要联络方式不算,还追问他有没有女朋友?先前省台的同事里有没有还是单身的帅哥?
吴畏被她追问得脸是红一阵又白一阵,要不是有其他同事过来打圆场,说他们银行系统单身帅哥也挺多的,可以抽个时间办场联谊交个朋友,吴畏是真不知道该怎么应付这种活泼又直接的女孩子了。
银行惯来肃静的大堂里很罕见地传来了银铃般的笑声,从未曾这么热闹过。
其实吴畏挺羡慕她们这群为了奖牌、为了荣誉、日复一日拼命训练的天之骄子。看着她们的背影,就仿佛看到梦想的光芒在她们身后汇成翅膀,随时可能展翅飞翔。而自己则是还在跟生活纠缠不休的普通人,每天忙于应付柴米油盐,全靠挤出一点时间来“追梦”。
正当吴畏在心中感慨着,乔麦的队友突然热情地塞来两张票,说是邀请“大记者”来看网球比赛。
吴畏从未去现场看过大型体育比赛,他接住票,连连道谢,甚至还有些热血沸腾,可他余光瞟到一旁的乔麦,却发现乔麦神情清冷,似乎在刻意跟他保持距离。
她会参加那个网球比赛吗?
吴畏张了张口,却又碍于乔麦的冷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