教人,是常乐言在给她解闷。
杨春梅听见这话,眼睛亮了些——冯厚粲她老人家是退休教授,教一两个小学生肯定是没问题的……
“如果你放得下心,不如就让她来教。”常英颖道。
念及冯厚粲的身体,她心里还是过意不去:“算了吧,这……太麻烦她老人家了。”
常英颖开始打感情牌:“她教书都成惯性了,每天就盼着拿这点时间来找点乐子呢。”
“你别担心她身体的问题。我们平常工作也忙,没办法一直照看她,你让林枣阳过去,多个孩子热闹点,她心情好了,身体自然更好。”
“况且,这也不需要花销。”
杨春梅还是不大敢请他们帮这么大个忙,直到常英颖说到这里,她坐不住了。
“这怎么行!”杨春梅骤然提高音量,“钱肯定是要给的。”她不能白让冯厚粲这么辛劳,尤其是……
“真不用,”常英颖摇摇头,“枣阳在乐言刚转学过来的时候帮了她很多,我们都知道。不然以常乐言的性子,怎么可能会像个跟屁虫似的一直黏在他后边。”
“来日方长,我们乐言多的是要你们家帮忙的时候。”
“这……”杨春梅心里五味杂陈,乱得跟团麻似的。
她知道常英颖说得有理,除了这个也没有其他法子了。一个月千把块的辅导费,对他们家来说也确实是个负担,又不晓得能不能去参加课外班……
见杨春梅如此犹豫,常英颖继续在旁添油加火:“梅姐你是知道我妈性子的,她这个人,倔得很,向来不愿意欠人一分一毫。”
“你救她的情,她不还回去,怕是会在心里磨一辈子。”常英颖严肃道。
总不至于让她到去世那一天还想着这件事吧。
这句话,常英颖没有直说。
杨春梅领悟到了,一下子哑了口。
二零一二年,常乐言十岁,读小学四年级。那一年,四月下旬的某一天,她的妈妈常英颖在她人生中第一次不打招呼消失了一段时间——这个不打招呼是指,毫无征兆,只留下口信的消失——以往她出差,不管再着急,都会提前跟她说好,给她一切安置妥当了才走的。
同时,连带着孟赵頫也不见了几天。
常乐言那天放学,是从教室一路小跑到学校门口的——爸妈说了今天要一块儿接她放学。她满怀期待地站在人群中探望,试图寻找爸爸妈妈的身影。
然而,她失败了。
从希望尚存到一无所知,从茫然无措到失落无比,短短几分钟里,常乐言体验了好多种情绪。最后,还是一个她的熟人,也是爸爸妈妈的朋友——许阿姨,开车来接的她。
那天,两人答应了常乐言要一块儿去接她放学。常英颖刚出完差,趁孟赵頫下班早,先去他公司载他。他们刚一前一后走到车旁,一个急电便打到了常英颖的手机上。
一向临危不乱、雷厉风行的常英颖在这通电话下直接愣神,握在手里的□□为颤抖差点泼掉。幸好孟赵頫当时走近了,察觉到了不对劲。他立刻跑过来扶住常英颖的身子,端起咖啡杯,代她接过电话,才让她不至于狼狈地栽倒在地。
电话挂断后,孟赵頫当即请了三天假,连东西都没收拾便立刻买了最快的车票跟常英颖一块儿回到山城——那通电话就是杨春梅打的。
准确来说,是连倒两班的杨春梅刚拖着疲惫的身躯回家时,正好看到楼下这位气质非凡的老邻居房门大敞着,整个人卧倒在门口。她在惊慌失措之下没忘打120,就这么将死亡边缘的冯厚粲从鬼门关给拉了回来。
万幸送得及时。
等一切都平稳之后,冯厚粲一直叮嘱常英颖要好生感谢一下杨春梅。
当然,冯厚粲不说常英颖也是要这样做的。她提了袋又沉又重的水果,里边是她当天去水果店挑的最新鲜的当季果,包里装了厚厚的一沓钞票,就这样登门拜访。
讲了几句话她就大概猜出来杨春梅大概不会收这笔钱,但她还是拿出来了。结果几乎被人给“轰”出门。杨春梅面红耳赤地跟她说:“妹子,你别这样。明明做的是件好事,弄得我心里都不踏实了。”
这句话让常英颖断了给钱的心思,转而下了另一个决定——要是她们家遇上了困难,她一定竭尽所能去帮忙,不论代价。
如今,他们家恰好能对口帮上点,怎么可能不出力?
更何况,这个“忙”同她设想的而言,几乎是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
“她绝对乐意的,没必要这样。”常英颖说。
一直在一旁的孟赵頫也开了口:“再不济,我也能帮忙。”常英颖工作时间不定,但作为高中老师的他却拥有比较灵活的时间。
这话说得,杨春梅再拒绝就过分了。
“也行,那——”杨春梅刚松口,准备说让常英颖帮忙问一问,看看冯厚粲有没有这个精力。常英颖已经提前说道:“现在不到九点半,她还没睡,你要有顾虑,我现在替你去问问她。”说着,便站起身来,“你先坐会儿。”
孟赵頫招待杨春梅喝水,顺带说了些安慰的话。不出十分钟,常英颖便带了口信回来。
“我把她的原话讲给你听。”常英颖道。
“她说,‘你告诉她,要给钱的话,我可不教了。’”常英颖转述道。
这事儿就这么定了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