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0年1月24日
小婴儿对时间的掌控十分有分寸——爸妈需要吃饭的时候,他喝完奶就睡觉;刚收拾完碗筷歇下,他又恰好醒了过来。
常乐言被他能穿透耳膜的哭声给吓了一跳。
——
可能是因为屋里的人太多了,陈黎和孟赵頫都显得有些手忙脚乱。倒是原本坐得稳稳当当的杨春梅,只是抬眼望了下,便放下手里的瓜子,拍拍手,气定神闲地走了过去。
她娴熟地接过婴儿,同他们说了句什么,领着众人进了房间。
常乐言转回头,余光瞥见了身旁的林枣阳。
他始终低着头在看平板。
客厅里的电视机还在放着,显得有些吵闹。
常乐言便只同旁边的林叔说了声,调低了电视的音量。
挂墙的电视早换成了联网的液晶屏,不知怎地按到了返回键,界面一下子回到了主菜单,里面到处都是和疫情有关的新闻。
常乐言按键的手指停了一瞬,又迅速调回原去。
放下遥控器,她眼也不眨地盯着电视——好像特别认真地在看,又像在发呆。
林枣阳一抬头,见到的便是她这幅走神的模样。
他垂下眼,放下平板,主动坐近了些,同她说:“有我妈在,不出二十分钟,他绝对能睡着。”
“?”
常乐言被他打断了思绪。她收回意识,半知半解地朝他看。
什么?
听见他的话,林长丰笑了,在一旁认同似的说道:“是真的,你等会看看。”
像是偏偏要和他作对似的,他刚一说完,便听见“砰”的一声,屋里传来物体落地的声音,紧接着,是极有力的婴孩哭声。
林长丰尴尬地笑了笑,站起来:“我去看看是什么情况。”
那……
常乐言也有了起势。
注意到常乐言的动作,林长丰劝止她:“应该就是摔了个东西,你坐着吧,屋里人多反倒不好。”说完,他开始往屋里走。
常乐言听着林长丰开门一瞬间从屋内传来的侃侃而谈声——来自于她亲爱的杨姨——顿了一会儿,这才转回头,同林枣阳说:“现在也是二十分钟吗?”
林枣阳笑了,点头:“是。”
常乐言对婴儿的入睡时间没有概念,听起来倒是很厉害的样子。
所以……林枣阳的育儿属性,是遗传吗?
她看向林枣阳。
“怎么了?”见到常乐言奇怪的眼神,林枣阳不经问。
常乐言摇头:“没事。”
“我妈有一套她自己的育婴技巧,”林枣阳玩笑般地说,“家里大大小小的亲戚,但凡家里有小孩的,都要过来找她讨教经验。”
“我明明是独生子,她也不太可能经验丰富啊?”
常乐言不经笑了:“你这样议论杨姨,小心她出来教训你。”
“天知地知,你知我知——”林枣阳笑着看向她的眼,“难道某人要出卖我?”
常乐言不说话,脸上却有了微微的笑意。
“这才对嘛。”林枣阳见她放松了,脸上的笑容更大了。
他莫名开心了起来,常乐言摸不着头脑。
他看着她,说:“你刚才看起来一点兴致也没有。”
“电视里明明放的喜剧。”
常乐言纳罕。
他方才分明在看手机,怎么注意到她的表情的?
“没什么,就是……”她忽然一顿。
常乐言留意到,她什么时候可以如此娴熟自然地谈论自己内心的想法了?
“就是什么?”林枣阳追问。
常乐言敛回神,若有所思,又好像在笑:“就是,没想到会分开……过年。”还是在这样的情况下。
以前,冯厚粲离开了,孟赵頫留下了。
现在,她也要和常英颖分开了。
她有一种感觉:这只是一个开始。
仅仅半年之后,她就将从高中毕业,进入人生的下一个阶段。从那时起,她同他们的分别就真的成常态了。
她迟早会离开,独自一人去争取属于自己的未来。
到那个时候,他们还有多长时间能相见?
寒暑假?清明、中秋?春节?
她越往前走,就会离他们越远。
她撇开头,突然觉得有些难为情——为这暴露在阳光下的真心话,也为自己而羞惭。
她一直都将自己视为一个具有自控和自理能力的成年人,这样的依恋,长大之后便很少再出现了——仿佛一瞬间回到了九岁那年,只有缩在妈妈怀里,听着她说话时嗡嗡的共鸣声,她才不至于被恐惧给占满,才能安然入睡。
都过去了。
常乐言想。
——
林枣阳自诩是一个擅长离别的人。
他理解她。
有了第一次,第二次、第三次就会容易多了。林枣阳想这样跟她说。
但他没有开口。
他见证过公司里的人来来去去,直至他成为那个离开的人;他无数次和家里人告别,奔走于陌生的城市之间,不断到达又离去;他来到一个全新的环境,遇见新的人,又在新的公司里重复之前的经历——他靠近现在的每一步都是靠离别换来的。
以前也会愤愤不平:人为什么要分离?为什么不能永远在一起?
第一次经历时,他还懵懵懂懂的什么都不明白,人尚未反应过来,一切便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