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只是简单适应了一下设备,用十来分钟的时间便给他拍了一组非常棒的照片——且其中绝大部分的时间都是在等待显像。
他怀疑她是不是有什么魔力。
总觉得她照出来的他有种不一样的感觉。
他说不清楚。
林枣阳收起照片,开始和常乐言一起专心地许愿——她正打着手机里的手电筒在孔明灯上书写。
林枣阳思索片刻,也提起笔,写了下去。
他写得很快,虽是认真,但不至于像常乐言那样,一笔一顿,仿佛每一笔都有千斤的重量。
孔明灯用纸极薄,每一次落笔,总会很快晕染开来。
常乐言只写了两个字。
——平安。
她虔诚地向佛祖祈愿:
愿汉城诸地,承平安乐,百事如意,离病痛,近清平。
“刺啦——”
常乐言点燃了中心蜡火。
很快,枯瘪的纸灯随着火焰的燃烧腾升舒展开来。
像是心脏重归跳动。
或是灯泡被点燃的“叮”的那一刹。
她没注意到,同一时刻,也有人举起手里的拍立得,按下了快门键。
林枣阳悄悄将那张相片收了起来。
他提着自己的孔明灯走近。
“写了什么?”
他乐道。
常乐言没回答,林枣阳却已通过那燃烧的火焰看清了那两个字。
林枣阳有一瞬间的震撼。
人是很贪婪的一种动物。
林枣阳从小就知道了。
从最直白的名利、荣耀、掌声,到更理想的健康、幸福、快乐,大家总会有很多想要的东西,且通通都想得到。
而人类往往也是自私的。
当机会只有一次时,自身的利益永远是第一选择。很少有人会为某一个人甚至是某一个群体舍身。
林枣阳直觉奇怪。
在这种一般自然而然会将自身作为顺位第一进行思考的时刻,常乐言是以怎样的思路写下了这两个字?
以林枣阳对常乐言的了解,她是个很具体的人。
如若是祝愿某个人,她一定会仔仔细细地写——某某某,平安。
但她没有。
她想许愿的,是一整个群体,是三个四个,甚至千千万万的人。
林枣阳这时倒务实起来了。
且不论这祝愿是否有效。
即便它真的有用,如此宏大的一个愿望,纵使你再虔诚、意念再强大,当这纯净的力量落实到群体中每一个人身上时,也不过是微不足道转瞬即逝的一点点微末荧光。
按这种角度想,还不如潜心为某一个人着想。
林枣阳不信这种东西。
但不妨碍他敬佩她。
他们有多少东西可以求?
学业,前途,健康。
她偏偏选了最“没用”的这一种。
为一群人。
林枣阳接过她递来的火机,点燃了自己这一个。
常乐言只是随意一瞥。
【我希望常乐言能尽快康复,好好睡觉,睡好觉。】
“你这是……”
“你怎么不写你的愿望?”常乐言问。
“这就是我的愿望啊。”林枣阳格外真诚地答。
常乐言只是继续看着。
林枣阳突然露出一副恍然大悟的表情:“哦,你说为什么不写跟我有关的啊。”
他本是想:他是不信这些。可如果常乐言有愿望,那他许一个,助她一臂之力也没什么不好。
向老天爷情愿,人多才有诚意嘛。
可她想祝愿的好像不是她自己。
“我想要的可以靠我自己。”他说。
“但是,我不一定能做到的事,才要请老天爷帮忙嘛。”
他笑了。
常乐言有片刻的失神。
“放吗?”
林枣阳看向她。
常乐言点头,松开了那只将孔明灯牵扯禁锢住的手。
黑暗中,两盏灯摇摇曳曳时近时离地缓缓升空。
林枣阳不由自主举起拍立得。
与此同时,常乐言的手机响了。
常英颖打来了视频电话。
“常乐言,新年快乐——”一点开视频,常英颖的欢悦的声音便从手机里传了出来。
常乐言摸了下口袋,没带耳机。
总归旁边也只有林枣阳一个人。
算了。
常乐言想着,放弃了戴耳机的想法。
“新年快乐。”常乐言回应道。
透过屏幕,能看见常英颖身前露出的丰盛晚餐的一角。
常英颖放下酒杯——她和秦方一起喝了一些,是有些醉了。
今年本就格外繁忙,年末又出了这样的事,加之有常乐言的问题,常英颖紧绷的神经一直没有机会放松。
今天晚上,一个工作上的大问题她七弯八拐终于找到办法解决了,从卧室里出来时,又发现秦方亲手下厨为她准备了一顿丰盛的美餐——全是她喜欢的食物,以及一份她看上了好久却没来得及买的十分中意的新年礼物。常乐言的事马上就要着手开始了。
常英颖很开心。至少这个晚上是如此。
见常乐言身后背景漆黑,还有一团红色从画面一角出现又消失,常英颖问:“你这是在哪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