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0年2月27日
女人走后,走廊处沉寂了一会儿。
半晌,孟赵頫才跟回过神似的,拍了下常乐言的肩。
“没事了。”他说。
常乐言颔首。
她知道。
“要在这边坐会儿吗?还是下去睡觉?”孟赵頫问。他才注意到林枣阳肩上还搭着毛巾,头发也是湿的。
常乐言侧眼望了林枣阳一眼。
“回去吧。”她回。
还没开始弄。
不远处,陈黎从卧室里出来了。
看着陷入熟睡的年年,t她轻轻阂上房门,朝这边走了过来。
“乐言还好吗?”一站定,她便有些担心地问,“你受惊了——”
常乐言和没事儿人一样摇了摇头:“我没事。”
她抬起手表看了眼时间。
这一闹将近半个钟头,离上课还有一个小时。
“我们先下去了。”她同夫妻俩说。
“好,慢点啊——”孟赵頫道,看着他俩往下走,“他们应该是不会回来了——要是再有人找,不要再出来了,知道吗?”
听常乐言回应了下,孟赵頫目送他们迈上转角的平台,才迟迟关上房门。
林枣阳本是跟在常乐言身后下去的。没想到她才走了一半,在转弯下去的那一刻,停了下来。
正诧异着,抬眼间,他看见了那个本已经离开了的人——那个女人。
林枣阳愕然望向常乐言。
女人坐在二零一门口的台阶处,面对着他们。
明明是在哭,脸上却没有任何表情,只有眼泪在掉——和刚才一样。
只是一瞬短暂的停留。
没过多久,常乐言动了。不过,她走得很慢。
林枣阳缓步跟着她后面,不知她想做什么。
女人应该早就听见了他们——他们离得这样近,用余光也肯定能看到了。
但她没有动作。
甚至连头也没抬过。
林枣阳以为常乐言要做些什么的,结果,她只是正常地下楼、拿出钥匙、开门,仿佛旁边的女人不存在一般。
“原来你住这里……”坐在台阶上的女人忽然开口,在寂静的楼道内显得格外突兀。
她哧笑一声,“怪不得在楼上找不到你。”
没有看任何人。
常乐言拧钥匙的手停住。
女人从包里掏出烟叼在嘴中。
“刺啦——”火机点燃了。
蹿红跳跃的火苗就要碰上烟尾时,女人忽然停住了。
她放下点着火机的手,将香烟夹在指间。
“你是怎么回事,和你爸分家了吗?”女人问,修长的手臂搭在膝上,还是不看她。
小小年纪,一个人住。
常乐言打开门,转身。
“不是。”
她没有问她是怎么知道的,因为她清楚,这很明显。
听见常乐言的回答,女人不在意地笑了笑。
常乐言就这样望了她一会。
就当她转身准备进屋的时候,女人又开口了。
“那个时候,我也跟你们差不多大……”女人哑着嗓音,回忆似的道。
什么?
常乐言有点没太听清,但没几下也反应了过来。
“不对。”女人又摇头,“你读高三了,应该比你们还小一点。”
“才念初中吧……”
“比你们可要早多了。”
她莫名其妙地在笑。
林枣阳望了常乐言一眼。
她紧盯着那个女人,没看他。
上次的出租车司机也是一样,他们为什么都能看出来他们不是什么亲属关系?
林枣阳不明白地想。
“他认识我的第二年就说要跟我一辈子了。”她侧身靠上墙,转过头来看向她。
笑了。
“虽然嘴上说着不相信这些,但有谁会不期待……”即便没有人理她,女人依旧喃喃地在说。
“给我买了情人节礼物之后,和另一个人好上了。犯懒选了同一个礼物,又因为另一个下单晚,把我的拿去送给她,打算等新的到了再给我补回去——怎么会有这么蠢的人?”
女人更加激烈地在笑。
“看上这样的男人,我才是真的蠢。”女人笑着笑着,眼泪又掉下来了。“真是犯贱。”她冷道。
常乐言听着,没给任何回应,只是往屋里走了一步——她从鞋柜上拿了一包纸,走上前,扔给她。
女人一手接住,看向常乐言的眼神却变得复杂起来。
常乐言是才注意到的。
对于一个长期居家的人来说,她是否穿得过于郑重了——全妆、红唇、长裙、大衣、高跟鞋,就连指甲也是红的。
像是要参加一场晚宴。
眼妆因为泪水而晕开了。口红也是,前一块、后一块,溢出了嘴角。
常乐言觉得她不该这样。
该狼狈的人不是她。
那包纸在女人手里被捏实了几圈。一阵寂静之后,女人拿出手机,对着镜头擦拭起来——脸颊、眼下、唇周,一下一下地折叠,一下一下地揩拭。
耐心、细致、沉静。
她变得和刚来时一样漂亮了。
女人忽然站了起来。
拍拍身上的灰尘,抚平衣摆的褶皱,她直视起常乐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