台灰白色的绞肉机,暴力而迅捷地收割着一切靠近的活物。而她自己身上也不可避免地出现了裂伤或是灼伤。
这些疼痛感则又提醒了她这里并不是一场噩梦,而是真实。
在挥砍之间,她感觉到了一种舒畅和愉悦,骨肉碎解的手感让她的脸上忍不住挂上笑意。这股舒畅感越是明晰,灰白色火焰便越是澎湃,她则越发沉溺于厮杀,等到她自己意识到这一点时,她已经站在尸山血海之上发呆了。
这下可坏菜了。
刚刚还如恶鬼般屠戮魔物的某人,现在苦恼地坐在尸堆组成的山头上发呆。她好像,是真的要入魔了,这可咋整哦。
苦恼间,天空一声巨响,黑压压的魔王军杀到眼前。李微言无奈地捂着脸,不是很想应战。
领头的人很是眼熟,一身彩黑鳞甲长袍,丹凤眼挑得极高,长得很是阴柔。他坐在繁复的轿椅上,居高临下地审视着这领地的不速之客。李微言和他同时认出了对方。
三位魔尊里最后的那位魔尊刹帝。名字很是威风,但是个性谨慎,极少掺和斛崖那些个震动三界的谋划。
在认出李微言的瞬间,他就挥手撤军了,跑得很快,一秒都没带犹豫的。
“魔尊大人,我们不正是为了讨伐这离原上的游火而来的吗?为何要走?”
“你们眼睛瞎了?那是李微言。”
“啊???”
剧烈的头痛突然淹没了过来,灰白色的魔火开始不受控制地蔓延,将周围的一切烧成了真正的炼狱。刹帝远远地回头看那片灼灼燃烧的荒野,擦了擦额上的冷汗,然后再催促下人跑快一点。
这魔火不知烧了多久,李微言几乎大脑一片空白,呆立在荒原之中,直到浑身雪白的少女穿过火幕,给她戴上一束花环。李微言认得她,那是顃霄的女儿。
“天还亮着哦。”她说。
天还亮着?李微言眼前天旋地转,再寻不着方向。她好像陷入了无定向的下坠之中。
下坠。
持续地下坠,就像从天堑中坠落一般,感觉不到尽头。直到在黑暗中出现一根红绳,她像抓住救命稻草一样抓住那根红绳,然后顺着红绳的方向不断攀爬。直到眼前出现光点。
红绳很烫,烫得焦黑的皮肉抓不住红绳,就只能将绳子缠在手上继续向上爬。
想要离那团光近点,再近点。
李微言在门口打了半天盹,本来无人在意。直到竹山来找她,发现她又叫不醒,而且身上又出现了灼伤和裂伤。众人看情况不对,都围过来关切。
但李微言一睁眼,锐利的杀意直向眼前关切的阿婶杀去。郑直眼疾手快将阿婶一把拉开,才没叫她的人头被那把黑刀砍下来。
众人错愕地看着双目赤红又淡漠的李微言,不晓得发生了何事。
“大白天的居然也犯病。”郑直拔刀迎上。这一个济堂的老弱妇孺,只有他还算是战斗力。李微言手中黑刀微转,杀将过去,刀兵相接,只一刀就震得郑直虎口发麻。
李微言的刀极快极凶,刀法大开大合的郑直应付起来十分吃力,仅仅只是接下她的刀就用上了全力。但李微言的刀势则越发凶悍癫狂,似是有用不完的气力,几个回合下来郑直双臂就几乎脱力,随后被一刀振了出去。
她的杀意十分明确,就是冲着阿婶去的,振开郑直后也没做任何停留。郑直不明白为她为何要杀平民?
阿婶逃命时被地上的砖块绊倒,只这一下的功夫,她后背的汗毛竖起,清晰地感觉到那把黑刀正在身后高高举起。
李微言并不记得那天是怎么收场的,她模糊的记忆里只有刺眼的强光和淋漓的鲜血,她的刀似乎是挥了出去,但之后是怎么了呢?李微言好像记得自己落到了一个混着药味和浓重的血腥味的怀抱里。
抬头看到阿竹上下嘴唇开合,似乎在说什么,可是一句也听不见,眼前雾蒙蒙的,通红的一片。
再睁眼时,身边空无一人。
头昏昏沉沉的,感觉像是睡了很久。
李微言从床上坐起身,揉了揉太阳穴。忽的一股躁郁之气升腾,让她现在就想把周围的东西全烧光。她调整内息,压下了这股戾气。
唤了两声阿竹,无人应,她披上外衣到外边来寻他。在院里看见郑直端着一盆水,便问他阿竹在哪。
郑直脸色怪异,蹙紧了眉头反问道:“你不记得?”
“记得什么?”
郑直火气上来想说她两句,但最终也只是指着里屋说:“他在那间屋子,你自己去看。”
李微言心中突然有种不祥的预感,快步走进里屋。她三步并作两步走到床前。见到床上之人时,瞳孔猛得紧缩。
竹山双眼紧闭,面色苍白,雪白的胸口上斜布着一道触目惊心深可见骨的刀伤。
郑直端着水盆进来,不紧不慢地放下热水,看向呆立的李微言:“如何,想起来没有?”
她确实想起来了。
只是从这一刻开始,李微言再没说过一句话,始终沉默地守着竹山,不吃也不喝。洛小小端来饭碗,劝她吃一些,她也只是沉默,眼中只看得见竹山。
竹山昏迷了四天,她就守了四天,寸步不离。期间顾平章拜别,她也没去送。
旁人搞不明白什么走火入魔,就把她当做发了疯病就会砍人的家伙。阿婶不计前嫌,亲自煮药汤给她送去。大家都赞颂阿婶高义,也担心李微言会不会又发起疯来砍人。
阿婶再见到李微言时,她已不像几天前那般从容自若,头发没有打理,乱糟糟的,眼神也阴郁,唯有额间那一道红还显得有些颜色。阿婶虽然依旧怕得后颈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