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臣是特意从北境千里迢迢跑回来欺负你来了,陛下满意了?”
陛下在病榻上又笑起来了。他好像又看见戈壁上那个披着破布烤红薯的朋友。『你这是什么话,不是朋友,我来这做什么?』
“真好啊……真好。”
皇帝病倒之后,京城就乱了起来,各方势力都摩拳擦掌等着饱餐一顿。这位戎马半生的皇帝,临死时就像世间所有脆弱的老人一般孤独无助,妃子皇子大臣们候在殿外,等着最终的诏书。
李微言坐在病榻前看着这位昔日老友,她知道接下来要发生什么,但是她不会插手。她以为谢渊把她留下来,是要把最后的诏书托付给她。谁知谢渊只是抓着她的袖子,喘着气艰难地说:“朕当初,说想让你嫁给朕,当皇后,不是开玩笑的。”
李微言诧异地看着他,不晓得他这时候没头没脑地说这个做什么。
“朕就是觉得……若是到最后也没说出口,朕肯定会后悔。”
他看着李微言不解又困惑的眼神,笑着松开了抓着她袖子的手,闭上了眼睛。“你就当朕是病糊涂了,瞎胡闹吧。”
宫变发生了,就在谢渊托付诏书的前一刻。
李微言依然静静地坐着。
听见殿外的喊杀声,谢渊让她扶自己起身,倚在床头,咳嗽了两声。“你肯定早知道了吧。”
李微言目光平静:“陛下不也是。”
谢渊艰难地扯起一个笑容,“朕知道你不喜欢被搅进皇家的这些事情里,赶紧走吧,要不然你可麻烦大了。”
火光从窗外掠过,兵士冲进寝殿的时候,谢渊被一个小太监扶着站起来,即便是面对戎甲持刀的叛军也一点没失了皇帝的风度。
那一夜整个京城都人心惶惶,皇城高墙内传出的动静让所有人都明白,要变天了。
五皇子带兵围了皇城,又杀了储君,逼迫皇帝下旨传位,逼宫上位一气呵成。第二日上朝便连杀七人,却留了御史台的肱骨老臣。除了这七人,还有三位死柬,以头撞柱以死明志。
而李微言坐在新修的天师别院里,等着这位新君上门。
谢秋明来得时候正好,上门时依旧恭恭敬敬不失了晚辈的礼仪。贺易之作为他的谋臣,如今也高居太傅之位。
竹山为他斟了最上等的茶,李微言静坐堂中,未行臣子之礼。
“言姨,侄儿虽然身为晚辈,可终究是大梁的新君,您多少还是该给侄儿一些面子。”谢秋明如今已是翩翩公子,还如少年时那般脸上带着礼貌的微笑,让人看了如沐春风。
李微言饮了口茶,应道:“我只答应过你父皇,做你父皇的臣子,又未答应过你。”
贺易之心中惊惧,生怕陛下一怒将她也杀了。
谢秋明仍是不恼,自觉地入了座。
“你若是来寻我要什么诏书,我这没有,若是来寻我替你站台,那更不可能。”李微言与谢秋明说话时从不拐弯抹角。
谢秋明摇摇头。“言姨多少有些看轻侄儿了。”
“哦,那你所来何求?”
谢秋明蘸着茶水,在茶几上写了一个“贤”字。
李微言挑眉看他。
谢秋明依旧笑颜如旧。“言姨总是什么都能提前知道,我那兄长实在叫人放心不下。所以,若是兄长回来,我希望……言姨能替我护好兄长。”
李微言闻言先是一愣,随后轻叹了口气。“你那兄长,不用人护着。”
“言姨既然都这么说了,那我也没有什么需要担心的了。”
待到送走这尊大佛,竹山才略带困惑地询问李微言新陛下刚刚说的到底是什么意思。李微言无奈应道:“用人话来解释的话……大概是,等到他哥回京的时候让我看着点,别让他一不小心把他哥弄死了。”
竹山一时间没有反应过来,等到大脑处理完这句话后整个人陷入了困惑的震撼之中。
“可是,三殿下不是他的同胞兄弟?”竹山虽然没怎么接触过这些皇族,却依然能够记得少年时的谢秋明与谢秋贤并肩而行的画面,二人就好像寻常人家的兄弟般亲近。
虽说最是无情帝王家,可同胞兄弟与同父异母的兄弟总是不同的,尤其二人一起长大,还是出了名的亲密无间。
李微言耸了耸肩:“恩……亲兄弟,确实关系好,好到他兄长远在归云山,一天三顿吃了几根菜叶子他都知道得一清二楚的地步。”
竹山还是不解。“可三殿下在仙山修行多年,又能对他造成什么威胁呢?”
“哦,阿竹不妨猜猜,一个聪慧机敏的当朝皇子,天分又高,按嫡长次序也很靠前,平白无故怎么就被送去仙山修行了?我记得,那会儿……谢秋明才到我脖子这么高。”
竹山方觉寒意爬上后背,浑身凉了一半。
若说谢秋明一点兄弟情也不念,其实也不是。相反,他相当在乎这个兄长,甚至可以说这世上若有谁是他最想保下的,那一定是谢秋贤。
但,前提是谢秋贤不在皇城之内。
真是有够兄友弟恭的。
谢秋明的茶水一点也没动,李微言随手把茶倒进了门口花坛里。
“所以说我最讨厌掺和进皇家这些破事儿里。”
自从新皇上朝第一天连杀七人,朝中敢当面怒骂谢秋明是弑兄逼宫夺位的人几乎就剩御史台的林羌,但谢秋明居然神奇地留了他一命。
而那死掉的十位大员也几乎立刻被谢秋明自己的人补上了。当然这也只是个开始,真正的政治清算还没来呢。
新皇的登基大典由礼部与司天监准备。司天监需要算出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