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夜下了一场骤雨,院外的海棠被压得低折,落下的花瓣被路过的婢女们踩进泥土里。
定北王府彻夜灯火通明。
天光乍泄,晨光幽幽地照着。王府东北侧的莲花池旁,丫鬟们正扫着昨夜被打下来的残枝绿叶,揽月阁内无人伺候。
闻眠月正卧在连珠帐内,她握着胸前的莲花玉坠发着呆:“这玉坠竟是救了我一命,说不定我能再次从这醒来也是它的功劳,谢时……”
“也不知道谢时现在怎么样了……”
自从醒过来后,她一直处于这种魂不守舍的状态。阁楼外的院子里传来阵阵说话声,吸引了闻眠月的注意力,声音很清晰,一字一句都能听得清清楚楚。王府里连日发生了许多大事,丫鬟们私下里都在传着不知道从哪听来的消息,说什么的都有。
“你知道吗,今天早上我听咱们院里的富贵说,昨夜郡主被发现晕倒在思过阁内,把王爷吓坏了,连忙请了宫里的太医,好几个太医,命人煎了许多药。”一个丫鬟压低声音说。
“那郡主逃婚的事就这么过去了吗?听说昨日荣嘉王府也请了许多的太医,说是谢世子受了寒,来势汹汹,这病很是厉害的样子。”另一个丫鬟好奇问道。
“这好好的姻缘,就这样搞没了。你说咱们郡主还会再嫁谢世子一次吗?”
“不好说,我昨晚在外面远远地听见王爷摔了杯子,发了大怒。听说林芳阁那边的还传来消息,说都是嫁女儿,大小姐不愿意,二小姐可是愿意极了呢。”
“林芳阁那边的怎么敢有这种念头的?那可是谢世子,秦王妃送来神药才将他从阎王手里抢过来的,那可是对荣嘉王府有大恩的。林芳阁又和谢世子有什么情分?”
“嗐,谁说不是呢。那边说二小姐也是定北王府的嫡女。”
“她跟郡主比,算哪门子嫡女?”闻眠月从这语气中听出了一丝愤愤不平。
“嘘,别说了。看那边,云香姑娘来了。”房外又重新安静了下来,传出了稀稀疏疏的扫帚清理地面的声音。
过了一会,云香的脚步声越来越清晰,她手里似乎端着什么,侧身推开房门又合上,紧接着珠帘发出叮当叮当的清脆声音。她这才发现闻眠月醒了,露出非常高兴的表情,连忙放下刚端过来的热茶,沏好了端过来喂给闻眠月喝。
闻眠月也看清楚了她的样子。鸭蛋脸儿,身材高挑,蜜合色的挑线裙儿,耳朵上戴一对碧绿的耳环,瞧着比原主大两三岁的样子。看之前那对丫鬟怕她的模样,想必这应该是原主的贴身大丫鬟了,闻眠从其他丫鬟口中知道她叫云香。
“小姐,你可算是醒过来了!”云香一边看着闻眠小口小口地喝水一边欣喜地说。
闻眠月此时也不知如何回她,她并不清楚原主平日里如何与她相处。不过云香也并没有等着她说话,她把闻眠月身后的枕头垫高了高,扶着她半躺起来,跟她道:“王爷吩咐过小姐醒来要立马去知会他,您先歇着,奴婢先去告诉王爷您醒了。”
“对了,小姐,您昨天都没好好吃过饭,现在想必是饿了,奴婢这就吩咐厨房把小姐爱吃的都送过来,都给小姐留着呢。”临走前云香贴心地说道。
起初闻眠月也没感到饿,听她这么一说反倒觉得肚子空空了。等到桌上摆得琳琅满色,她定眼一看。
只见全是各种各样的肉:色泽红艳的糖醋里脊、肥腻相间的红烧肉烧鲍鱼、洒着葱花的生炒鸡、泛着油光的酱大骨,还有被烤得焦黄脆嫩的鸭子。
闻眠月见这满桌的肉菜,毫不奇怪自己会这么圆滚滚了,原主爱吃的没有一样是素的。俗话说:饭前少许清淡汤,饭中少吃油脂糖,饭后散步不要糖。原主这是一样不少,全都占了个反的,闻眠有些无奈地想道。
她时刻都记着原主的心愿,每道菜都尝了两三口,堪堪觉得不那么饿了。等会云香来了,一定要记得告诉她下次换成青菜。闻眠吃完回到了软塌上,暗暗道。
就当她这么想着的时候,门外传来了众人的跪地声音,定北王后面跟着林王妃等人,还有云香,一齐塞满了揽月阁。
定北王一迈过门槛便直直地扶着正起身的闻眠月,急切地问道:“月儿,可好些了?”
他穿着一身紫色直裰朝服,腰间扎条同色金丝蛛纹带,鬓角微白,但能依稀看见年轻时的风华。闻眠月能看到他眼睛中毫不掩饰的拳拳关心,原来有亲人关心是这样的感觉。
可是她从小没有亲人,闻眠月已经死了,现在在他面前的只是另一个叫闻眠月的陌生人。她在心里暗叹一声。然后用手轻轻揉了揉太阳穴,眼中露出疑惑万分的神情:“爹,我这一觉醒来似乎忘记了很多很多事,脑子里一片空白,什么都想不起来了。”
定北王先是大惊,接着想到昨夜太医说的“这次郡主受了惊吓,空有离魂之症”的言语,叹了口气,怔怔道:“忘了也好,忘了也好。”
他看着闻眠月有些消瘦的脸庞,一阵后悔地喃喃道:“早知如此,就该由着你了。总归也宠了这么些年,也不差这一件事了,不想嫁就不嫁,爹不逼你了。”
身后的林王妃听言露出一丝妒意,秦月见生的女儿就宠着,我生的孩子便都是草芥了?同样都是他的血脉,定北王从未对闻平婉和闻平璋露出过这等神情。闻眠月如此不识好歹,她的婚事要是给平婉该多好。
虽心里这么想,林夫人还得上前去安慰:“王爷,群主许是经历了这么多事,心中有郁结,说不定过几日便能想起来了。”
身后的闻平婉也道:“月姐姐吉人自有天相,身体无大碍妹妹也就放心了,害的妹妹白担心一场。”
这声音婉转动听,引得闻眠月好奇去瞧。只见她细眉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