住与付襄对上,定栾王又怎会袖手旁观。他们党羽生乱,本宫乐见其成。”
禀禄抚了抚她眼廓,“今夜他不见慌张,或许……”
凤丹堇笑一笑,“士之耽兮,犹可说也。箴言如是,诚不欺我。本宫替书玉再讨一个好前程就是。”
——
阿沅叩门说有客到,今安抬一抬头的功夫,那道身影已三两步连跨石阶门槛,奔到面前。
“王爷!”
明艳高挑的少年一身戎装,午夜的朗星全纳入眼眸,迎面一见,似曾相识,今安有些恍神。
来人已经快步冲上前,将今安抱了个满怀。
阿沅一口气呛住喉咙。
今安差点要伸手拧断人脖子,强自按捺,推开他,犹豫着上下打量:“小淮?”
一下止不住满腔激昂的人醒觉退后,跪下告罪,仰面笑出一口白牙,连声说,“是我是我——”
自裘安城乱事后,今安北上王都城,顺带将小淮扔去了北境历练。转眼间,扎着小辫眼眶通红不肯走的小小少年,突兀拔长了身条臂膀,站起来遮得堂内灯火暗了一暗。
阿沅环胸倚在门边啧啧出声,“你是在北境吃了多少猪饲料?”
严淮闻言就要拔刀,一摸空荡荡的腰间,想起进来时兵器全被收缴了,只好转头委委屈屈地看今安。
长大了,嗓子粗了,脸颊上的软肉也长没了,卖起乖来没什么观赏性。今安伸手掐他脸颊,只掐起一点薄薄的肉皮,好没手感。
像是换了个人,可皮里包着的芯子仍是团热烈的火,对待今安半点不见生分。
严淮笑嘻嘻讨饶:“疼疼,求求王爷手下留情。”
今安松开手,“孔延命你过来参加祭祀大典?”
说起正事,严淮肃起神情,顶着被掐红的脸一本正经道:“是,卑职奉大帅之命前来。”半点不提是他百般哀求撒泼打滚才求到的。
“刚去参见了摄政王?”
“是!”
今安挑挑拣拣他身上卸去盔甲的戎装,“就穿这身?”
严淮不好意思地挠后脑勺,“盔甲太重,来得又晚,实在没时间换……”
满室言笑晏晏。
虞兰时站在对面隔处空旷花庭的回廊上,注视这一幕久别重逢。
看少年通身蓬勃朝气,看今安带着纵容的神情。
总是这样,有那么多的男人女人围绕在她的身边,今天是这个,明天是那个,争相抢夺她的注意力。哪怕昨夜的亲昵被他在午夜帐中数过一遍又一遍,虞兰时仍不敢在此时此地踏进。
毕竟她什么也没说。
她什么也没说,他已经自投罗网。
那厢的严淮还在依依不舍,从怀里掏出一小把皱皱巴巴的花枝。
细小红粉的花蕊被挤压地干涸失色,经过北境到王都的千里之遥,被人小心翼翼地捧到今安面前。
严淮眼睛亮晶晶的,说:“王爷,是格桑。”
每年夏末秋接,漫山遍野的、与阳光一起开遍荒北之地的花朵。
今安低头摸了摸枯成纸的花瓣,没有说话。
虞兰时看清她的留恋。
是阿沅先发现有其他人,无意间转头看见一道雪青身影藏在庭下的柳风花影间,她连忙重重咳了两声。
严淮纳闷地问:“你怎么了,咳这么厉害?”
“这个,那个——”阿沅踮脚来回挡他视线,暗骂这死孩子怎么长这么高,“小淮你饿了吗,厨房灶灰里埋了洋芋和叫花鸡……”
“好啊好啊!”
恣意的少年兴冲冲来,兴冲冲走,就只是为送一捧故乡的风光。少年的眼里容纳天容纳地,倏忽就随振翅的飞鸟看去很远,暂时不会停驻,不会留意庭下的流水落花,不会发现某些与鼠类无异的窥探目光。
曾几何时,虞兰时也是如此,但这种心境已经与他脱离开太久。
目光从绕到墙后的雀跃少年背影,挪去堂前牵系心神的所在。
花瓣脱落枯枝,慢悠悠地掉在案面。
虞兰时走进这片前一刻还热热闹闹的暖光里,探手去摸案上的花,碰到今安指尖,说:“很好看。”
“好看吗?”今安轻折眉心,不是恼,是在回忆,“迎风就长,打许久的仗也烧不尽它,来年又是大片大片地开。不像这里的东西,精心饲养,用点力就会弄死。”
近些年今安颠簸往天下各州,唯独与生养她的故乡仍然离得很远,眼前一捧从故里带来的旧颜色,在这寂夜突然勾起她一点点惆怅。
今安转头,目光如流水从虞兰时半束的乌发流到指尖,“洛临城当时见你,好像就是小淮现在的年纪?”
虞兰时握起她的手,从指尖摩挲到指根,想要擦掉她碰过别人脸颊的痕迹,不甚在意地问:“是吗?”
他更在乎一些别的,“男女授受不亲,王爷该与别人保持些距离,就算他只是个孩子。”
虞兰时说话神色认真,不是开玩笑,发觉这一点,今安啼笑皆非。
今安食指挑起眼前人下巴,端详着,“你以前从不会这样和本王说话。”
以前以前,又是以前。
“王爷是在意我——”
虞兰时就着被俯视的角度,眸光从半遮的眼睑漏出,回看她,“还是在意以前的虞兰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