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栗原哭。
没牵出任何表情,只有眼泪连续不断地往下掉,抬头时顺着下巴滑落,点滴泅透衣衫,分明一点声音也无,却仿佛有绝望的哀鸣在空中砸出弹响。
助理吓了一跳,不知所措地安慰,“没事的没事的,小井总很喜欢你的,明天肯定会……”
栗原望见对方慌张的样子,莫名感到可笑,还有说不出的疲意,张了张嘴,试了两次才艰难发出点声音,低而哑,“回去吧……”
车轮碾过空旷的地下通道,助理心里也跟这昏暗的环境一样沉闷,他有些忿忿不平,然而最后皆化为无用的灰烬,在车辆驶出地面重见天光的那一刻随风逝去。
以局外人立场看事情总是很简单的,他想着自己勤勤恳恳工作是因为小井总给的酬劳实在是高,栗原在她身边那么长时间更不用说,要是分开了也没损失,去读书深造或者什么都不做悠闲度过下半辈子也行啊。
说不定还能遇到一个足以令人忘旧事的新欢?但这可能性又约莫等于无。
助理知道这些年栗原怎么过的。把自己的心挖出来给一个人,若对方不愿赠予相应的回馈,往后那里便是空的,任何东西都无法填补,寻找替代品更是否决自己真心的侮辱。
人要跟着心走,他只能跟着她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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依然是无望的守候。
长夜无心睡眠,黎明到来之际,栗原整理好自己,照常去了之前本要推掉的通告。
助理担心他状态,让他休息,他坚持说自己可以,一反常态的努力工作。
虽然次日后新发出的消息收到了及时回复,但晚上回去家中依然只有自己。
第三天。
第四天。
昏睡半晌又被噩梦惊醒,烦躁不安,想要发泄,想要以极端方式来发泄的冲动愈发强烈,一万个感叹号不足以表达渴望。
烟雾在指尖萦绕,闪烁的火星在烫到手臂皮肤的前一秒顿住,“不可以自己在身上弄出伤痕”的声音如行为指令般及时响起,于是他转手将那支烟冲进下水道。
最后进了地下酒窖。
过多品类的酒混在一起味道算不上多美妙,但足够令人无法思考。将脑子泡在酒精里可以将世上所有烦恼全忘掉,尽管一觉醒来后,头疼会更加麻烦。
苍白面颊染上滚烫艳色,湿黑的睫与眼困乏得睁不开,无意碰到的酒瓶淌湿了衣袖,他半枕在自己的臂弯里艰难地喘.息,呼吸间都是熟透葡萄的糜烂香气,甜熏得发腻,腐朽到骨子里。
发泄过后的副作用是情绪持续性低迷,脆弱得不可思议,他盯着手边和自己一样躺倒的酒瓶口,淌出来的是无尽委屈……说好了管着我,现在又在哪里呢?
栗原又开始厌恶起自己了。
扔在一旁的手机突然亮起屏幕,他的视线不自觉转移,下意识地便伸长胳膊把它拿过来了,接着却迟迟没有动作,望着来电显示出神许久,直到对方自动挂断。
头一回没有接。
在塞满回忆却又空荡荡的房子里,他很擅长自虐、擅长自问自答,意识再一次不受控地被带回到那时候。
“你爱我吗?”
“只爱我吗?”
“为什么不说话?”
有人问了好多好多遍,却没有人再回答。
把‘第一次’一次性全部给了你,你怎么还是日趋冷淡?
因为,毫无保留的爱意最廉价和惹人厌烦。
是吗?
“这才是真相吗?可我只爱她啊。”
“我做错什么了吗?”
你还是不明白吗?没有意义啊。
单方面的爱恋没有任何意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