缓得很,文阿嬷却耳尖听着了声,隔着一道壁门就问:“小琦想吃什么?”
对方尽心尽责总变着花样做饭,只可惜讨不着井之琦的好,她照例回道,“都可以。”
房子里郁金香花束正发出迷人香气,音响里轻盈的萨克斯在静静流淌,女主人捧着一杯红茶坐在沙发上闲度时光。保养得宜无法一眼探知准确年龄的女人,外表与这所房子一般来得十分光鲜。
风髻雾鬓,螓首蛾眉,端杯不落声,喝茶不咂嘴,从衣着到坐姿无一丝怠惰性情。这个精致到头发丝的女人就是上东区井家的少夫人,井之琦的生母。
尹臻先前说给井之琦定制了衣裳,让她来取。看到她来,便道:“有很多件,去试试吧。”
几个礼盒就放在沙发边上,井之琦点头,“好。”
对年轻女孩来说,旗袍丝绸的太华丽,总感觉端着,棉麻又太素,过分温婉。她试穿的这一身是创新改良式样,浅紫软缎柔美矜贵,整体修身掐腰款,裙边在膝上十公分,既优雅又不失日常。
“真不错,不愧是我女儿。”尹臻赞扬道,穿什么都好看。
井之琦淡然一笑,很快换下来,后面的也没试。
尹臻虽有些遗憾,但未多说。
文阿嬷从厨房出来笑着招呼,“开饭啦。”
摆在面前的是清蒸鱼和菠萝咕噜豆腐,不算讨厌,看到栗子鸡汤盅,井之琦则在心中蹙眉,她不喜欢炖烂的肉类,文阿嬷却总强调营养好。
耳边是阿嬷的亲切问候,夹带一声絮语,“小绘什么时候回呢?”
井之琦垂眸不答,挖了一勺蛋羹。
似乎在不知间时,妹妹已很得众人喜爱,这是有迹可循的,井之绘虽然娇纵跋扈,但待人接物的分寸也是有的,只不过是看人给,比如若是她来见尹臻,必然会亲亲热热地叫妈妈。
嘴巴会变得很讨人欢喜,还要追着家里的老阿姨讨东西吃,左一声“阿嫲,我要吃蛋挞”又一声“阿嫲,我要吃盐酥鸡”,文阿嫲便很是高兴。
亦如此刻,妇人漫不经心地念着,“前些日子,小绘还说要尝尝我做的鲜花饼,青稞云腿口味都不挑……”语中透着一股还未来得及显露手艺的遗憾。
话落,未料井之琦接出声,随意道,“鲜花饼?”
文阿嬷正替她将手边水杯蓄满,没想她会听进了,“是呀,小绘挺爱这些吃食的,我也擅长,便闲时做了叫她尝个鲜。只是您不大爱吃点心,平日便没有送您跟前来。”
妹妹挑食到一定境界,却对这些小食颇有兴致。原是娇惯不好养的人,自个儿只管享,却能叫旁人主动请缨辛劳,这“地主之谊”惟恐不能尽到位,生怕惹了娇小姐的嫌。
尹臻照顾继女应是本分,如今却无端多了几分情分,道的是心甘情愿。
文阿嬷见井之琦若有所思的样子,心下顿觉自己在一旁无事多言,怕惹大小姐烦了,忙道:“我多嘴了罢?您莫挂记,我不讲了。”
井之琦放下筷子,抽了张纸巾拭嘴,“没事。”
起身离席前,留下一句,“汤煲得很好,下次不要再做了。”
文阿嬷望着面前那桌几乎未动的餐点,大小姐还是一如既往的挑食,小时候还没怎么明显表露,现在却是半点不肯将就了。
而尹臻在饭桌上从头到尾没有说过一句,只在晚餐结束后,井之琦打算离去时,劝她留下喝杯茶。
井之琦,“茶就不喝了,还有事要处理,我先回公司了。”
尹臻抬头,语气柔和,就像是出于母亲职责的无害关切,“不要太着急了,还是得给自己放个假,像小绘那样轻松无压力多好。”
井之琦勾唇,似笑非笑,“我叫小绘明天来玩吧,她很想阿嫲的吃食。”
尹臻点头,再未多说。
难得彼此都有时间的会面,却来也匆匆去也匆匆,两人之间话少得可怜。
井之琦礼貌告别,径直出门往停车的地方走去。坐进驾驶座,看着随意搁置在旁的几个礼盒,那印着烫金字体的包装如此精美夺目,一如送礼的人。
现在改走怀柔政策了?
她翻出手机,看了眼下属传来的公文,冷淡地轻笑一声,晚了。
所谓劝慰之语,她是很不耐听的,尹臻也知晓,所以从不多说。邀请来这里吃饭、送衣服示好已实属难得。
可惜她从不接受会让自己感到难受的他人自作主张的好意。为了维持对方的愉悦感,而做自己讨厌的事,这不是个平等的换算式。
尹臻甘心当井夫人,想劝她也只做个井小姐,凡事莫要强出头,家庭和谐最重要。
着急?井之琦向来不急,她若有所求,必然徐徐图之,精心织网只待百无一失。
坐在车里划着手机屏幕回复了几条消息,她登录社交软件都是为了公事,极少翻阅朋友圈,往往回完几句友人们的讯息后便觉无趣,懒得往下看了。
此刻却在瞥见一人发来的东西时,停顿了许久。
那是一则短视频,高明度的画面里因其里人物在动的原因,分辨率并不怎清晰,却已足够望清那张脸,她的视野集中到了那张脸。
目光落到对方的眼角,略浅而薄的红,形状令她想起方才庭院里的那丛花,有棱有角的花尾和明亮的眼瞳分外相配,惊人的艳丽。
石榆在不久前发了这条花絮给她,算是报告进度,“小朋友挺不错,可以培养。”
井之琦未就此讨论,只回了句,“多谢。”
此时拍摄已经结束,石榆很快就发了条语音过来,“不用谢,要报答的。”
井之琦也按住语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