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婶的几个女儿已经不在房内了。
今儿有贵客,三等仆人们虽然不能到贵人跟前侍伺,但也得出力。
比如,跪在长廊上将雪渣子擦干净。
一直下雪就要一直擦。
免得弄湿了贵人的鞋袜。
二妹伸出冻僵的手,举着冷得发硬的抹布,老老实实在地上擦着。
明明有双洁白的靴子已经踏了过来,但二妹冻麻了的手,还是没能收住抹布。
“啪!”一道响亮的耳光落在二妹脸上。
二妹往地上嗑头,求饶道:“奴婢该死!奴婢该死!”
诸葛弦脸上淡淡的,正准备走开,李三公子却冲了过来。
李三公子对诸葛弦满脸陪笑,转身就厉声吩咐道:“还不拖下去,贱婢哪只手弄脏了丞相的靴子,就砍哪只手!”
二妹惊得泪流满面,声音都带着几分嘶哑“求......求......大人饶了奴婢,奴婢不是故意的,奴婢再也不敢了!再也不敢了!”
她这会再也管不了会不会破了相,将额头砸得嘭嘭响。
侍卫们过来拖起二妹,大姐从不远处疯跑了过来,跪在地上,浑身颤抖,牙齿也打着颤,泪流满面地哀求道:“大人,这都是奴婢的错,是奴婢没有教好她,要罚就请罚奴婢吧!”
诸葛弦浅青的眼眸动了动,拢于袖中的手伸了出来。
旁人看不出来,贴身侍卫玖月却知道这是大人觉得不妥。
还未开口,又一个女声传了过来:“求大人开恩!”
林逸跪在大姐旁边,大姐全身软下来了,半边都瘫靠在林逸身上。
李三公子对侍卫们骂道:“还不快拖下去,还在磨蹭什么!”
他低头看了林逸一眼,挥挥衣袖,骂道:“这都挑的什么东西!这种货色也配进我将军府?”
这几个与美丽二字毫不相干的姑娘,在李三公子眼中,不是“东西”是什么?
李将军刚才被诏入宫中,府中接待宾客的事情,李三公子就主动挑了起来。
他还等着向父母邀功呢,当然不想出半点差池。
李将军本来也不是什么显赫世家,能得这份功名,全靠自己的一身蛮力和不怕死。
顺康帝造反时,李将军挥着两板祖传的大斧,豁出不要命的劲,为顺康帝杀敌无数,这才被封了将军。
府中这几个公子,来京城前,住在无名小镇上,每日以调戏漂亮小姑娘为乐。
哪想到光靠拼爹,最后能拼到平安城中享这泼天富贵。
人在家中坐,爹送富贵来。
相比起平安城中的世家子弟,李将军的这几个儿子,实在有点拿不出手。
特别是这李三公子,不甘人后又没真本事。
但还是有几分小聪明的,知道这世上,拉拢男人们的无非是银子与女人。
他收入房中的漂亮女人成堆,腻了就到处送人,也不管人家正头夫人乐不乐意,就将人往别人床上塞。
实在是急急切切想攒出点人脉来。
所以总是一副鸡贼相。
跪在地上的二妹面色惨白,左右挣扎,还是被人轻易就给提了起来。
大姐几乎晕厥过去,林逸也顾不上她了,调头就对诸葛弦嗑头,说道:“我佛慈悲,求丞相大人饶命!”
实在来不及等到诸葛弦的答话,林逸自顾着抬起头来,仰视着他。
诸葛弦这张脸,如刻似画,星眉朗目,本是茂林修竹一般的人物,却因脸上那层薄雾似的淡漠,显得格外疏离。
二妹的哀嚎声越来越弱,林逸心惊胆颤,又急忙道:“丞相大人,奴婢有一样东西,一定可以换二妹这只手。”
李三公子朝林逸狠狠啐上一口:“丑成这般模样,实在碍眼!你能有什么好东西来换?看你一眼都倒胃口!来人,将她拖下去。”
李三公子自己长得肥头大耳,五官全靠随机附赠,却时刻嫌弃别人丑,不得不说是有那么一点变态了。
诸葛弦却略点了点头,示意林逸把话说完。
李三公子微微一愣,侍卫们拖着二妹站在风雪中,不敢再往前。
林逸背对着李三公子,举起掌心,在掌中写下一个字。
诸葛弦双目微沉,盯着林逸深深看了一眼。
林逸在袖子里悄悄掐着自己的掌心,身形尽量不乱颤动。
诸葛弦对李三公子说道:“这人可否跟我走?”
李三公子吃惊得张大了嘴,话也说得不成形,嗫嗫道:“可以,当然可以,不过,丞相大人,我府中有不少美貌女子,丞相大可另外挑选,这一个.....实在是.....实在不配送给您。”
诸葛弦略一偏头,对李三公子又说道:“那一个,也饶了吧!”
“是是是!”李三公子也不知道自己怎么回事,在丞相面前总容易点头哈腰。
诸葛弦往府外走去,林逸来不及悲伤,只低声对大姐说道:“大姐,你帮我对婶子说一声,说我欠了你们的,来世必报!”
这一走,今生怕是难再见了。
林逸擦干脸上的泪水,将悲苦与未知的惶恐都咽下,急急跟上了诸葛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