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默默想着。
大业八年的某个冬夜里,靖国连夜撤军,东南甫城,万民欢呼,或至感泣,霎时间,卫浔成了街头巷尾说书人的常客。
梁有光尚未达到甫城,便听闻卫浔夜袭敌营,靖国连夜撤军的消息,愤而回至太玄。皇宫里伴随着太后勃然之怒的还有皇上的龙颜大悦,皇帝当即召卫浔入朝,封无双国师,赏免朝免跪之权,是有南苏以来的第一位前朝女官。
听完安十三的一番转述,安庭深不自觉间扬起嘴角,仿佛回到两年前承乾殿里初见卫浔。
那年女子两柄短剑潇洒利落,只身闯入王庭万夫不当,仅用一诺便求得朝廷倾囊相助,助其掀起九脉内乱,夺位逐师。
太虚山上再见卫浔,她三番布置两番言语,先夺兵器再毁山门,尊卑如何礼法又如何,她若不认,天下又何德何能敢欺她?
如此女子,是他生平仅见。
安庭深的这些心思,卫浔自是不知,不过两年前她闯进承乾殿时,好像是记得皇上在跟一个年轻人议事,因为习武之人听觉灵敏,未踏入承乾殿时便听见里面在讨论赋税,不过卫浔并未上心,两年过去更是将此事忘在九霄云外了,更遑论知晓那年轻人正是安庭深了。
先是卫浔劫走剑器,拔掉太玄山门的事传遍江湖,又是卫浔火烧敌营,逼得梁有光半路折返,梁有光这辈子最耻辱的两件事皆是拜卫浔所赐,他回山便严令门下数千子弟,不得与太虚门人相交,太玄山自此不容太虚门人踏进一步,如有来者,尽杀无赦。
这日一早,梁有光想起司南峥还重伤在床,便前去看望,正巧那熬药的丫头抱着药碗从司南峥房里出来,合上门刚一转身的时候看见了梁有光。
那丫头机灵得紧,虽看出了梁有光的来意,却深知司南峥此时心绪烦乱,遂放缓了语速怅声说道:“尊主,南峥公子他喝了药睡下了。”
“还是老样子不爱喝药吗?”
梁有光看到那丫头手里端着的一碗药剩下了半碗,落在门缝间的目光缩了缩,一丝难明的情绪酝酿在心底。
“尊主且放宽心,公子他前几日修养的甚好,这几日已经不需要再吃那么多的药了。”
“南峥需要休养,告诉他山中事物暂不必理会了。”梁有光吩咐过后便转身便离开了。
待门外的声音愈来愈远,司南峥才缓缓睁开眼睛,一层暖阳透过窗纸伏在司南峥脸上,耳边唯有炭火的微弱噼啪声。
听说,卫浔赶在师父到达甫城之前便潜入了靖国军营,火烧粮草,不战屈兵,受封无双国师,赏赐高门府邸。
她本就厌倦九脉,厌倦这里的每一个人,可能以后也不会回来了吧。
司南峥心口一窒,她何止是厌倦他,他与她可能生来就是仇敌。
八年前,他十七岁,这是他来到太玄的第二年。
初见卫浔 ,是她意图逃出太虚却迷了路撞见自己,她说太虚山无她容身之地,求他引一条生路。
他知道太虚山的师叔不喜欢这个叫卫浔的徒弟,于是随手一指,指向了死路。
她被太虚的大师姐霍香琳逮个正着,一个十一岁的孩童在经历了太虚的九种酷刑之后,长病不起。
他心怀愧疚,在以后的三年里多有照料。
再重的刑罚又岂会缠绵三年病榻?
唯一的解释,是她三年里,逃了十七次,也失败了十七次。
痊愈后,他就再也没见过她,太虚山的师兄师姐们又提起卫浔的时候,已是另一桩大事发生的时候了。
她偷走了她师父的衍天功法,衍天功法意为衍化天地,是一本极其晦涩难通的武功秘籍,是靖国第一剑客秦蒹轲自创的武学流派,风正厉来南苏之前,正是秦蒹轲的徒弟。
据说这功法问世不到三十年,曾让江湖人人艳羡,甚至哄抢。秦蒹轲并不藏私,竟将这功法慷慨相送,只不过衍天功法极为考验根骨,心志不坚便易走火入魔,自功法问世,除秦蒹柯外仅有一人将其修炼至十层。
那些寻得了功法的人少有善终,久而久之,这本秘笈便被弃如敝履。
偷走功法之后,她便消失了,一消失便又是三年。
再见时 ,是九位尊主齐聚太青山,为大师伯游珧麒贺寿。
那场寿宴声势浩大,惊动了半个江湖,甚至朝廷也派人来祝寿,大师伯开心得很,寿宴连摆了三天。
她端坐席上,双剑别于腰间,静静地,未说过一句话。
他在她身旁落座,偏头看她,心里很乱,终于是迫不及待地开了口:“这些年你去了哪里,我到处找不到你。”
她似是不认识他一般,只看了他一眼,并未言语。那双本就孤寥的眼色,终于变得清淡至无。
在那不久,她就被她师父赶出了九脉,没人知道原因。
他多方打听她的消息,无果,不过竟意外地查到了她消失的那三年里,都发生了什么。
听说,她武学根骨百年难遇,衍天功法大成,江湖难逢对手。
然后她杀了很多很多的人,杀的江湖人人自危。而她最后一次杀的人,是她的生父,卫长英。
他本以为,这一生都再也寻不到她,但她又回来了。
竟掀起九脉内乱,把她师父赶下了山,自己做了太虚尊主,与众师叔伯平起平坐。那一年,她只有十七岁。
也是那一次九脉内乱,他站在了她的对立面,与她为敌。
也是那一次,她几乎杀了他。
也不知这么浑浑噩噩的过了几日,司南峥终于踏出房门,阳光杂糅在微起的冬风里,俊俏的脸上依旧是温润笑意,只是这笑意始终不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