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爷。”
门后传来敲门的响动,芸香的语气小心翼翼,带着一丝试探与不安。
“您在里面吗?”
无人回答,简渊垂眸,看着面前的人。
裹着蜜糖般浓稠的暮光涌入窗户,无声变幻色彩,掉进了应星星的眼睛里,浮起绮丽的幻觉,她闭上眼睛,侧头听芸香讲话。
“……周先生来了,正在楼下等着。”芸香说。
门内依旧没有回应。
芸香停了几秒,脚步声逐渐远去。
重新沉寂下来的空间里,安静的可以听见彼此呼吸交缠的声音。
“你全都不记得了,对不对?”
简渊伸手捋起她的长发,“……你总是这样,别人的感情还是物品,在你看来都可以随便丢弃。说着忘记了,转眼就投入另一个怀抱里。你有那么多自认无辜的道理,好像只有我在成为罪人。”
“星星。”
他好像想搂住她的肩膀,最终还是克制地,指尖缠绕起乌黑发丝。
语气很轻,温柔的在黄昏中碎开。
“我对你,总是在困惑。”
“我不明白你为什么可以干脆利落的离开,也不明白你变心的理由。”
“后来我认为,只要留下你就够了,至于你那些模棱两可的感情,就算全部抛开也可以过得很好。”
可是为什么……就算用尽方式给她的生活覆上铁链,让她陷入孤立,那种下坠的感觉却丝毫没有停歇?
每当他收紧锁链,被无形的锁链牢牢束缚到无法喘息的人,为什么还是他?
“你一定早就知道答案了吧。”
所以她用最后的耐心跟他讲上帝与罪人的故事。
她告诉他有些罪人更害怕不受罚。
平静的,笃定的。
像个预言。
“再多告诉我一些……现在应该怎么办?我要怎么做才行?还有能让你开心的办法吗?”
沉默如深潭死水,长长的无言。
“好,没关系……”
他开口,好像有什么无声的东西在语气中翻涌,然后被他用尽全力地克制下来。
“如果不想跟我说话,那就看我一眼吧。”发丝如流水般从指尖流动,只剩下最后一缕系在指节。
“就看看我吧……”
咚咚——
有序的敲门声打破了深潭的安宁,仿佛投下石子。
“应小姐。”
周守中的略带肃穆的语气在门后面响起。
拉扯发丝的力道蓦然收紧,又轻轻地松开。
周守中说,“应小姐,前天我们约好出去走走,医生已经同意,所以我来接你。”
事实上,简渊也同意了。
不然周守中没办法如此堂而皇之地出现在这里。
但他仍然近似于请求地呼唤她的名字,热意摩挲着耳廓,“别跟他走,留下来吧。”
敲门的动静顿住,过了一会,周守中才缓慢开口,也不知道是说给谁听,语气干巴巴的陈述,“现在天气正好。”
“……”
应星星的手搭在把手上,推开那道门,她在走出去之前稍微停顿了片刻,仿佛下一秒就会回头。
但最终她只是从周守中身侧擦肩而过。
周守中抬眼,与停在原地的简渊无言对视。
连此刻的平静都显出几分讽刺。
“她昨晚没睡多少,”简渊靠着门框,下颌微仰起,语气随意,又恢复了那副游刃有余的平淡,“别勉强她走太远。”
“您怎么……”周守中话说到一半,停下来,皱起眉头,“晚上还是让芸香陪着她比较好。”
“你以为我会做什么?”
周守中摇头,“我只是觉得,如果您不在她身边,对稳定她的病情更有帮助。”
“守中,你现在是越来越敢说了。”简渊微笑起来,站直身体,“重新明确一下你出现在这里的理由。”
“……”
“你的作用只有一个,就是陪我的妻子说话,当然,最好能哄她开心。”
他盯着周守中看了两秒,平静中透出上位者的余裕,“……至于其它的,我不关心。你也收起来吧。”
简渊说, “那很多余。”
他们从来就没什么话可讲,何况这场对峙意味不明,双方都没有继续下去的意愿。周守中沉默转身,快步跟上女生的脚步。
楼梯传来动静。
两个人的身影投落在墙壁上,显得很和谐。
简渊收回视线,扯了扯嘴角,似乎是习惯性想露出笑容,最终只有一片沉寂。
*
周守中带她来的地方是市中心的中央公园。
工作日的午后,日光明亮温暖,草坪三三两两地坐着聚会闲聊的人,人工湖旁边的走道上,偶尔有行人从旁边经过,带着好奇的视线望过来,又加快步伐离开。
不远处,黑衣保镖分布在四周,跟着他们散步的轨迹移动。
才走了一小段路,应星星鼻尖已经冒出汗珠。
她找了个树荫下的长椅坐下。
“不好意思……”她有些惭愧地接过周守中递来的纸巾,“我有点累了。”
“没关系,不要勉强。”周守中站在她身侧,沉肃的身姿看起来比外围的黑衣人还要气势汹汹。
应星星已经习惯到哪里都有人跟着,反而想起一件被忽视的事情,“之前……蒋明琛也在这里跟我见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