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只是一直在等你。”
*
手机响个不停,黎桢的来电持续亮起。
下车之前,简渊关掉手机。
穿过鲜花满园的小径,黄昏中的房子笼罩在某种宁静之中,他推开门,客厅的电视放映着画面,明灭的光影变换,映着沙发上双臂抱着膝盖的人影。
“我回来了。”
像之前关系亲密的时候,下班时回家的姿态,在玄关解开纽扣,折起衬衫袖子,走到应星星旁边,单手搭着椅背。
“又在看电影吗?”
“……”
“今天看的是什么?”
“……”
她当然不会搭理。
那天晚上的对话好像从来都没有发生过。就算她的病情分明逐渐好转,但唯独面对他的时候,她还是竖起一道坚不可摧的防线,将他抵御在外。
电影画面在慌乱的碰撞中走向尾声,结局是一片寂寥的海。
少年和少女的逃亡走到尽头。
“好笨拙。”
他侧头点评,“明明有很多次求生的机会不是吗?”
“……”
有时候,简渊觉得她根本听不到自己说话。
但是出乎意料的,她在黯淡下来的画面中摇了摇头。
伴随着爱尔兰主演的弹唱,字幕滑到最后一行。
“没有。”她说。
简渊微微出神,“你说什么?”
“没有机会。”她关掉屏幕,站起来,“有些人从相遇开始就是死路。”
例如我和你。
不该在暴雨倾盆的夜晚,一同踏入那条本该没有房间的长廊。
离开的脚步被微弱的力道挽留。
简渊的神色有些复杂,握住她的指节以某种不自然的频率颤动着,“星星,你……你为什么这样说?”
“……”
“你是不是想起了什么?”
她转身凝望过来的平静目光,竟然让他有几分心慌。
“是不是?”
“……”
无声的僵持被不速之客打断,门口传来响动。
周守中推开门,恭敬地退到一侧。
躬身而下,面前多了一道端庄的身影,带来满室缥缈的兰花香味。
“好久不见,星星。”
黎桢扬起亲切的笑容。
“看上去你瘦了不少,是不是简渊没有照顾好你?”
“……”
简渊松开手,“您怎么来了?”
“你最近好像很忙,外公一直联系不上你,老人家担心,只好让我来看看。”
“我已经跟他说得很清楚。”
“你知道的,我们家的人不会善罢甘休。”黎桢温和地说,“何况外公年纪大了,一直期盼你去京州帮他。”
简渊皱起眉,“您到底想说什么?”
“京州路途遥远,你肯定担心星星现在的情况不适应转变环境,我想了个两全其美的办法,不如我把她接回家里照顾,你去京州就任。”
“……”
简渊从来沉静的目光,在黎桢的话音中一寸寸冷凝。
“不可能。”
“怎么了?难道是不放心我?”
他脸上少见冷峻的神色,仿佛冻住了空气,意味不明的沉默了片刻后,简渊才开口,“没有其他的事情,您就回去吧。”
黎桢挑了个位置,施施然落座,“当然有。”
她说,“下周是我和你父亲的结婚纪念日,无论如何,你和星星总要出席。顺便拍一张全家福吧,我们一家人好久没留影了。”
“不必——”
“我又没有问你。”黎桢转向另一边,“星星,你觉得怎么样?”
刹那间,在旁边发呆的应星星成为了所有人视线的中心。
“……”
她抬头对上黎桢的视线,“我没有意见。”
“那就这样说定了。”黎桢微笑,她的笑意跟简渊相似,眉目间带着势在必得的笃定,“我早知道我们合得来,等你搬回公馆,说不定可以帮我分担一些工作。”
听上去,已经把这句“没意见”当成了全部问题的回答。
“她不会搬回去,我也不会去京州。”
“那可不一定。”
某种一触即发的危险信号在空气中流淌,堪堪引爆之前,简渊支开了其他人,“守中,你先带她回房间。”
食指在额头上点了几点,楼上传来关门的声音。
黎桢挑眉,“现在有时间跟我说话了?”
“我不知道也不关心你有什么突如其来的疯狂想法,”简渊盯着那双相似的眼,“不要动我的人。”
“哦?这算什么?”
“可以当作警告。”
“你还真是长大了,连杯茶都没倒,反而警告生养你的母亲。”
黎桢放下手,指尖轻轻敲了敲桌面,不无讽刺地接着说,“可是我真正教你的,简渊,你倒是一点都没学会。”
清风涌入窗户,穿过无人的玄关,空气中残留的兰花香味幽幽消散。
薄暮时分,余辉擦过形单影只的身侧,在墙壁上投落细长的墨色,黑暗在某个瞬间如同潮水般涌入,仿佛深渊一般。
简渊凝视自己的影子。
那黑暗仿佛从深渊中伸出一双手,裹挟着记忆与错觉纷至沓来,将他拽入其中——
“你的新朋友,她叫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