消失了几日的暖阳斜斜照进绛令轩小亭中,将那只窝于雁灰披风上的银线蛟龙照个通透,其上是用汉白玉冠高束的发,眉目如烟松,年纪约莫二十几,见明仪不期然间闯入也未有惊讶之色,反倒是颇有守候已久的姿态。
身边的淞青贴近明仪小声地提醒:“魏娘子,这位是祁王殿下。”
明仪好笑地扫了眼淞青,宫中稀奇事真不少,自己是躲着不想见这位,故而不知他何等模样,淞青这等身份普通宫婢竟也晓得远驻靖江关十载的祁王?
这位祁王殿下挑人也不知挑个聪明伶俐的来?莫不是瞧不起自己?
熟练地换上那副笑意吟吟的面孔,明仪微微欠身行个礼。
“魏氏明仪见过祁王殿下。”
不相见归不想见,真要碰面,祁连之好歹是个异姓王,礼数周全些也是应该的。
祁连之哪里真能让人行礼,明仪乃是恩师的爱女,若不是因靖江关时局动荡而千里奔波救他于水火…
怕是无论如何也不能狠心撇下她这么些年,自己既然虚长明仪八岁,自当为兄为长,顺带弥补恩师的那份,好生爱护着。
可恨京中多少士族,眼皮子浅显,只顾着眼前利益,巴不得循着些苗头就煽风点火,不然日前返京就已登门拜见。
此前只闻恩师遇袭,还不知伤势到底如何,竟严重到宴席也不曾露面。
眼下四处静谧,也能好好说说话。
“魏家妹妹,不必多礼,过来坐。”
明仪视力受损,倒是因祸得福,耳力见长,祁连之此话一出,怔然间回忆起那日书房中反驳宣不夷之人。
不过,那他自愿的,自己可从未求过谁去说情,所以,该不喜欢就不喜欢。
“祁王殿下抬爱,臣女还未谢过您当日直言恩情。”
祁连之长于靖江关二十三载,论领兵出征,刀枪剑术可以骄傲地拍着胸脯自诩一流。
若论应付小娘子,用心腹侍从嘉泽的直白话讲就是风是好风,水是恶水,天堑距离,遥远不相及。
“明仪,我表字一个川,私下喊祁川即可。另外,那日我也仅仅说了句实话,算不得什么恩情,皆是你自己据理力争。”
言罢可能觉得言语太单调,不自然地将小火炉之上滚沸的水沏出,又顺势推至明仪面前。
还殷勤地做了个请品尝的手势。
明仪脸上的假笑差点没兜住,祁连之什么意思?不会是要自己喝沸茶吧?真的能喝吗?
嘉泽将一切看在眼中,真是要急得抓耳挠腮,主子,你怎么就是!不开窍!呢!
淞青更是目瞪口呆,祁王殿下怎生如此…不同寻常…,之前寻她好生照顾魏娘子时不是这般吧?
明仪风轻云淡地用两根指头挪开些,客气道:“殿下,礼不可废。”
祁连之本以为明仪会不待见自己,未曾想,她会如此娴静温柔,倒是像极了幼时见过那副古画中欲飞天的神女。
曲红大氅很衬她,起码比宴会那日穿的云峰白好,显得整个人有精气神,待自己回靖江关,定要去封狼山猎几只红狐作成裘衣,赠给她。
可惜人有些瘦,不然带着一同去才好。
恩师说过明仪自小最爱舞马鞭,她铁定也会喜欢驰骋草原,仰卧观流星的自由感。
听见心腹嘉泽的低咳,祁连之回过神,才想起此次主要目的。
于是,略有尬意地将手指抵住唇角道:“此案我亦有了解,其中蹊跷之处甚多,若你有困难,直言即可,川定全力以赴。”
嘉泽:主子,好样的!
淞青:殿下威武!
明仪虽然觉得没有这个必要,但是架不住人家自愿,玉泽先生说了,助人为乐也是她修习的品德,怎么好去驳一腔心意呢?
笑意越发扩散,嘴上也不动声色地附和着:“能得殿下襄助,臣女自然是感激不尽。”
终于将视线放好的祁连之,指着明仪忽然问道:“腰间配香很别致。”
明仪举了举淡绯色布包,直直望回去。
“这并不是什么香,是药囊。”
祁连之面色一滞:“你有顽疾?”
明仪略略拨弄了几下药囊,慢悠悠道:“微有眼疾,此物是府中医师所配,用于舒缓罢了,聊胜于无而已。”
祁连之攥着拳头:“是川失礼,只觉得此香独特,不像明仪这个年纪该有,一时快言。”
明仪微微一笑:“殿下言重,臣女现下将近痊愈。”
寒风忽来,高处更甚,明仪不防被结结实实呛上一口。
淞青刚想上前,却见祁王已扯下披风,大步一跨挡在明仪身前,稳稳当当地遮住风头。
嘉泽激动了,嘉泽兴奋了,嘉泽要鼓掌了。
明仪怔住,待那阵呼啸的风打着旋过去,才回过神来起身后退一步。
眼前这条银线蛟龙灵活生动,就如祁连之这个人一般。
“有劳殿下,此处景致虽好,可惜风过于紧,请恕臣女先行告退。”
说完,带着淞青匆匆拜别。
明仪走后许久,祁连之身侧嘉泽劝道:“主子,魏二娘子已经走远了,咱们也回去吧?”
祁连之看着那杯凉透的茶,轻轻地捏在掌心,望着缩小成寸高的身影。
“可惜这杯茶都没动呢,嘉泽,是我过于直白吓到她了吗?”
嘉泽搓着手认真地回答:“主子,我觉得您已经做得很好了,总得慢慢来嘛。”
“嗯,慢慢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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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绛令轩刚行至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