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修士突破了这种天然的姿态,他们获得的,比起出生时候肉体凡胎天生地养所多拥有的东西,是从哪里来的呢?”
卓映秋明白他的意思,师父想说,修士能够修行是天地的馈赠。
但她还是觉得不对:“可我认为这是修士凭自己的修行获得的突破,并非祈求而来。修士靠自己的本领获得力量,求得长生和超脱凡俗,期间不停从各种常人难及之处获取修行的资源,如何说得上是天地的‘馈赠’?”
我们修士凭本事掏来的灵气,做什么要感谢原本承载它的天地。
“啊~不是天地的馈赠。”沃兹华斯乐了,他拖长了声调地复述着卓映秋的话,“不是天地的馈赠。所以如果没有修仙界的支撑,任何修士能够积攒足够突破金丹的灵气吗?”
事实卓映秋得承认:“……不能。”
“所以修士们能够具有修为,还是得靠天地对吧?他们靠自己成不了大能,所借助的灵气还是原本属于天地的东西。总归是不属于他们——看看大炎,在这里,修士吸取了多少缺满修士的人生才能拥有傲人修为。仙山那么浓郁的灵气,代价是山下灵气稀薄,一个修士身上的灵气足够凡人村落生活百年,他们能够拥有如今功力,靠的是对凡人的有限资源的掠夺。”
沃兹华斯说话不好听,这话尖锐到了连如此厌恶修仙界的卓映秋都感到被打了一顿。她知道当师父说大实话又很难听的时候,是他认真的时候,因此不吭声。
“修士们靠原本不属于自己的东西修行到了如今地位,承认那些东西本不属于人类,我想应该不那么难吧?别说什么灵根,每个人出生都是肉体凡胎——那这样,说他们得到了天地馈赠没有问题。反过来,如果这灵气不是天地馈赠而来,那是什么?修士是抢劫万物生理的强盗小偷吗?”
卓映秋被他说的说不出话来。
但是……她顶着师父尖锐话语的巨大压力开了口:“修士也是世界的一部分,是天道下的一环。若天道不允许,修士如何才能修炼到如今程度。”
“是啊,是天道允许的。”沃兹华斯笑了起来,“那不就达成一致了吗,修士是汲取了比凡人多得多的灵气才成长成这样的。弱肉强食互相竞争本没有错,但那些弱肉强食啃来啃去的家伙们如果能理解自己在抢的肉不是自己身上长的,我想这帮人会比现在知道敬畏的多。”
卓映秋彻底不敢吭声了,她就是师父说的那种不知敬畏的……
沃兹华斯原意倒不是骂她,他哈哈一笑,揉了一把秋儿的发顶:“没事,秋秋还年轻。你多想想,自然就明白了。”
小路上没有人,碧玉湖也是翡翠般平静透亮的一块。卓映秋坐在石凳上,开始思考修仙界一直以来潜移默化教给她的东西。
“……您似乎觉得如今的修仙界非常狂妄。”
不知敬畏,把天道赐予的东西都当做自己逆天而来,什么的
“这些总结起来不该被称作狂妄吗?”沃兹华斯不理解。
他们老家那么多超凡,就他和塞西莉亚在顶尖强者里也就摸鱼水平,上面还有真神,都没有嚣张到认为修士是逆天的,突破了种族限制,有资格和自己没有修为的普通族人切割开,修仙界这才哪到哪,就这样认为,这不离谱吗?
卓映秋吞吞吐吐很久,总想说什么,又说不出来,不得不把嘴闭上。
最终,她说:“我以为您会鼓励这种逆天改命的想法……这至少说明修士们有抗争精神。”所以面对修仙界接下来可能到来的大灾难更不轻言放弃什么的。
“抗争精神应该不是在这种小事上用的。”沃兹华斯板着脸,“和那个比起来,我更担心他们在小事上把宝贵的抗争精神都用完了,到了大事上被真的要抗争的东西吓死。”
这话卓映秋又接不下去了。
她其实有心想多了解一些师父本来世界的事情,但这个临着大湖的野外树林显然不是个讨论这些的好地点。特别是随时会有一些不知道能不能合作的家伙们要带着他们的首领和师父谈一些初次见面不知是否有可能合作的事情的情况下。
“……修仙界的修士们汲取灵气,那是天地的馈赠。”她低头注视着自己纤细白皙的手掌,“那我们呢?”
我们……我和师父您,还有类似功法的缺满修士。
我们不吸取外界的灵气,我们产生力量啊?
您说所有的修士在和世界祈求原本不属于自己的东西……就算不需要‘祈求’是因为世界的宽容,那我们呢?我们生产力量给世界,并不索取灵气啊?我们祈求了什么呢?
总不能是我们自身力量的能力是世界赋予的吧?那这可有些耍流氓了啊。
沃兹华斯浅棕色的眼睛看了过来。
“你曾经短暂地触摸那个境界,你不能够知道吗?秋儿。”笑意从他的眼中流淌出来,沃兹华斯声音轻柔,“不如你猜测一下,我们的修行方法中,什么才是真正的力量。”
卓映秋被他看着,一开始茫然无措。
什么才是真正的力量……?
她曾短暂接触那个境界……什么境界?那个世界好像向她展开,让她有能力改变许多不在凡人视角的东西的视野吗?
那个……空间的内涵都暴露,仿佛她轻轻动动手指就能捅破空间,扭曲时间,破坏连接物体之间的线条,切割物体之间的连贯关系……绝不完全由物质构成的视野——
如果她在那里动了手指,改变的是什么……?
在现实的凡人世界,动手指改变的是物质。
但在那里,她有一个额外的视角。
她——
一阵尖锐的疼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