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幕幕一桩桩,仿若前尘往事,在这阴暗的地下宫殿里忽然苏醒了过来。周遭的一切变化太快,马场之上少年笑得近乎癫狂,场景瞬间又到了一个寺庙内,神龛内供着一尊神龙石像。庙宇里没有他人,只有那个一身华服的少年和那个头发银白的盲眼青年。少年似乎长高了些,面容退了稚气,却显得冷峻阴沉,没了年少时的意气风发。青年没有什么改变,依旧是一袭素衫,清清冷冷,容颜绝世。纵然被面前人扼住了咽喉,他依旧不做什么情绪,只淡淡说了句:“要杀就杀,我不怪你。”
少年扼住他咽喉的手忽然一松,似是不相信他还能说出这样的话,他盯着对方的眼睛,看了许久,扬起手在他脸上打了一拳。青年瞬间倒地,白皙的脸颊上出现了一个血红的印子。他起先不作声,后来没忍住吐出了一口血。
“乌木合,你!”少年恶狠狠地道,“你……你不得好死!”说完,满眼是泪。他不惧流泪,因为眼前人目盲,看不见。甚至,很多可以感觉到的事情,他全装作不知。什么神仙人物,面冷心狠,不过如此……对别人狠,对自己,更狠。
“昆瑜,我会离开钺祁国。远离国君,远离朝堂,远离你。请……保我义父一命。”
谪仙似的青年跪了下来,额头碰到地面。本该是骄傲的人,如今却像蝼蚁一般匍匐在地,或者说,他根本不介意成为蝼蚁。那名叫“昆瑜”的少年眼中,除了悲伤,不再有其他情绪。
“哥哥,你看看我。”
孔雀河边,年迈的国师带着一个白发的少年,少年肤若冰雪,美得不似凡人,引来不少人侧目。一个身着红衣的小公子看了他许久,忽然冲过去拉住了那个白发的少年,用软软糯糯的稚子之音朝他喊了一声,好似在撒娇一般。白发的少年抬手摸了摸小公子的头顶,轻轻笑了,“不好意思,我看不见呢。”
那笑容如初生的日月,小公子看得有些痴了,“哥哥比我娘亲还要好看呢。你做我哥哥吧,以后,我就跟着你了。好不好呀,哥哥?”
“……好啊。”
“哥哥,我也要学琴!我会学得比你好的!”
“好啊。”
“哥哥,你像个神仙!将来你去了天宫可不可以也把我带去呀?”
“好啊。”
“你是父王年少时在凉国与一名女子所生,我早知道了。你我就是有血缘的亲人了,这多好。日后我做了帝王,我就封你为……国师!老国师年纪大了,可以闲下来去绣绣花了!哈哈!兄长,你说这样好不好?”
“好啊。”
“兄长,一别多年,你可还好?”
“好。”
“兄长,若是累了,你……就去死吧。”
“……好。”
种种虚幻之影不停地闪现,犹如走马灯一般,无论少年说什么,做什么,乌木合总是就着他的意思,语气温和,说不出来高兴还是不高兴,但对着那个小孩,言辞之间总是宠溺着,怜爱着。
一阵阴风吹过来,端木青野护着怀里的潇潇,伸手将他的头按到自己怀里。那风卷着沙尘,吹得人一时睁不开眼。代梓越用衣袖挡着脸,忽然感觉有什么人逼近了自己,冰凉的呼吸吹在自己脸上,胸前的包裹被人用力地一扯,想要夺过去。代梓越牢牢地抓住了自己胸前的包裹,双手也碰上了一个冰冷僵硬的东西,似是石头,睁眼看去,竟是一双苍白毫无血色的手,没有丝毫的温度。眼睛望上一抬,对上了一双阴郁发狠的双眼,眼中血丝遍布,几乎要滴出血来。代梓越惊呼一声,跌坐在了地上,背后背着的古琴撞击在地面上,琴弦发出了沉闷的声响。
端木青野见状,取下了腰间一柄匕首,正要冲上去时,代梓越忽然高喊道:“不!别伤害他!”
端木青野动作一顿,但也并不迟疑,迅速地转身一脚,只是踢开了那个扑在代梓越身上的人,未用兵刃。
“你……你是高子舒?!这是怎么一回……”
代梓越眼中虽然惊惧,但显然认识面前的人。话音还未落,那人再次扑了过来,伸手去抓代梓越胸前的包裹,嘴里叫喊着:“拿过来!把它给我!”
“不,不行!这是我的!”
包裹已被高子舒扯了下来,代梓越与他各拉住一端,谁也不肯撒手。端木青野本欲上前帮忙,却被潇潇拦了下来,此时此刻,潇潇是最为冷静的一个。他年纪尚幼,身量不高,却是遇事不乱,处变不惊。见这两人缠作一团,却也只是问了句:“你这包袱里装的是什么东西?”
“公子……”端木青野欲言又止。
“阿伯,你知道的。这个人从初次见面就未必全说了实情,我猜,他定藏着什么秘密。”
“啊!”
高子舒与代梓越僵持一会儿,代梓越力量不济,包裹被对方抢了过去,但原本严严实实的包裹已然松开,里面的一支木盒掉落了出来。“哐当”一声在地上滚了几圈后,盒子打开了,里面是一段黑色的香料,还未燃起,就已有香味传出。端木青野仔细一闻,那段香料散发出来的味道竟是他们在海市蜃楼里时不时就能闻到的那种香气。甚至是刚刚在看到地下宫殿幻景时,那股香气一直弥留不散。
高子舒冲过去将那香料捡了起来,代梓越见状也扑了过去。香料握在掌间,两人的手皆不肯放松,只见那段香料成了碎渣,从两人指缝间掉落出来。
“不!不!不……”代梓越混着地上沙石抓起香料的残渣,语无伦次,面色惨白,仿若断了手脚之人,跪在地上,啜泣不已,“这是我千辛万苦所得,我为了它……为了它……”
“哈哈哈……”高子舒也同样跪在地上,看着手里还余下一小块香料,自言自语道,“足够了,足够了,我可以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