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氏嫡支出的,这些年莫说被长安那一支压得头都抬不起来,若当真要前往长安,说不得闹得大家都不痛快。——是这苏氏嫡出的四小姐要将我等留在此处,豪居于乡野翻云覆雨,与前往长安寄人篱下小心奉承,你说,要你来,你怎么选?”
赵允沉默着细细想了一会儿,咬牙道:“宁为鸡头,不为凤尾。”
程冮嗤之以鼻,半是轻蔑,半是讥嘲:“是啊,一旦成了凤尾,要做什么,便由不得咱们自己做主了……”
而与程氏燃着的蜡烛不一样,回返的狄氏家中便不曾这般奢侈,豆大一点油灯被仆从点起,而后放在了书案一侧,又有身着碧罗衣的丫头上前给他二位奉了茶,这才一福身退了下去。
范道远坐在椅子里,舒出一口气来,一直紧绷着的脑子这才算慢慢舒缓下来:“我说,介翁,咱们便当真要与苏四小姐站在一处么?”
狄然揭起茶碗的盖子,吹了两口却还是被这方方端上来的茶给烫了嘴,不由又将其搁下:“若不与苏四小姐站在一起,你想与谁站一起?”
“可她毕竟是个尚未出阁的女子,”范道远叹了声,“而方才程氏宅院中的,却都是钦州一地有名的大族。”
“大族又如何,”狄然笑了笑,“难道苏四小姐应允你我族中子弟入新城办事,还不能安了你的心么?”
“介翁,这怎能一样?”
“怎么不一样,”狄然看向范道远,“你我寒门,虽与平民不同,却也未尝见能好到哪里去,与其穷其一生,只求族中子弟有朝一日能出人头地,不如以你我这半脚踏进鬼门关的老头子跟着赌一把。”
“我怕,有朝一日,会有人指着我的后人骂,说我范氏一族乃是裙带之臣,”范道远叹了一声。
“那你何不倚靠黎阳程氏呢?”
范道远沉默了一会儿,喟然一叹:“若是倚靠他们,我怕是后半只脚尚未踏进阎王殿,便见不着我范氏一族的以后了。”
“唯生存尔,因何而惧之,”狄然道,“我族中子弟若是有能,便是不靠这裙带之系,亦能在朝廷中求得官身,若是无能,你我与苏四小姐不过在这钦州守望相助一次,又能自她那里牵来多少的裙带关联?”
“介翁,不过今日一面之缘,你似乎极其相信这位苏四小姐。”
“苏四小姐因何不让我等入城,你心底可有猜想?”狄然问道。
范道远一怔:“因何?”
狄然摇了摇头,道:“钦州乱了许久,又有固伦格在暗中搅乱浑水,如今的钦州,乃是一个烂摊子,便是圣上钦派官员前来,也未必能在短时间内收拾了去,这你可知为何?”
范道远道:“我知,这是因为各地宗族世家。”
若说朝廷当中,圣上与臣子之间互为博弈,到了地方则是官员与地方豪强之间的博弈,这其中一旦失衡,必有灾殃而起,可想要保持平衡,却又难上加难。
“可如今,苏四小姐已经开始收拾这一堆烂摊子了,”狄然叹道,“她不愿我等入城,盖因城中已然立起了规矩,如今城中除去苏四小姐之外,只余忠义侯世子与当增何氏能自由出入新城……他二人,俱是与苏四小姐站在一处。”
“如今,无论是士族、寒门亦或是百姓,只有守了苏四小姐的规矩,才能同忠义侯与当增何氏那般,”狄然叹笑一声,“那你说,我又要如何选?”
“况且,你我与程氏一族不同,身后并无天潢贵胄可依,但眼前有这么一位未来的皇后娘娘,你我不上去抱大腿,那还要如何?”狄然摇头笑了一笑,“圣上十六年前的那道圣旨一下,无论日后太子是谁,至少,苏四小姐的位置动摇不得。”
“她想要,你我便给,她踩着你我上位,坐稳了中宫,你我便是她后位下砌进去的青石,轻易动摇不得。”
“如此说,你可懂我的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