圣上所用……只是这人心性人品如何，就得看圣上能不能有识人之术了。”
这话说得隐晦，却也让方正清对朝中局势有了个大概了解，不由有些瞠目：“这……诸位大人，也不说着劝上一劝？”
郑阳庚苦笑，亦是无奈摇头：“我等虽有心相劝，奈何，圣上拿我等……非是当成肱骨，而是当成阻碍，更有内廷以我等旧臣与琅琊王氏相比，觉得我等便是圣上的桎梏。”
“是以当下，说什么都没用。唯有少说少做，事事过问，以示尊崇，”郑阳庚一叹，复又带了几分迟疑，“不知是否是我错觉，我总觉得，圣上身边，有人跟着与咱们一道唱反调。”
“不是错觉，”苏青延也道，“圣上初初登基，便有靖州赵王自立……此时，最为紧要的，便是拿赵王杀鸡儆猴，否则长此以往，君威何存——但直到如今，圣上却将靖州赵王视若无物，一心要清洗官场。”
“这事，怎么想，都想不通。”
“国库失银，如今可追回来了？”方正清问道，“若是尚未追回，国库空虚，圣上也确实难以支撑武备，以讨赵王。”
“国库原还有千万两银。银钱虽是不丰，粮仓却还完备除去长安丰盈库中所存税粮，倒也不是不能打——早些年，先帝还在时，打到了最后，大晋还剩国都、丰都、业都三地负隅抵抗，而我大乾国库，却仅剩八十万两白银，不也硬生生将整个大晋啃下来了么？”
苏青延早年间便是户部侍郎，如今更是接过户部、吏部两部，身兼数职，往来奔波——至于原本的户部尚书蒋弥远，早在国库事发之日，便被当今圣上召集群臣，于海晏阁内着了酷吏一刀一刀给刮了个干净。
这才是卫信登基之后，真正杀鸡儆猴的一刀，也是后来他能在朝中大刀阔斧按律惩治那些个官员，未曾受到太多阻拦的原因。
——他是当真敢动手杀人的！
“况且，如今圣上在朝堂上杀得人头滚滚，那些个罪臣的家资，也大多填补了国库，”苏青延道，“如今查抄来的账册与户部入库时的账册尚还在进行比对入库，初步估算，能有两千万两白银被安置进海晏阁。”
“两千万两，”方正清琢磨着，“这可不是个小数……财路来源都查清楚了么？”
“还在查，”郑阳庚摇了摇头，“这里头牵出来的几个，跟国库失窃一案有关，但影影绰绰，背后一环套着一环，我看不清楚——你回来了之后，这些事，怕就要落在你头上。正澜，背后之人不知道在这朝中藏了多少年的暗线，想查清楚，怕是任重而道远。”
“无妨，”方正清道，“风过留痕，月过留影……这么大个局，终归有所破绽，不可能面面俱到，待我回了廷尉司验看过供词再行计较。”
“你心里有数就好，”苏青延叹了一声，“还有，如今依附于圣上皇党一派，内里人心纷杂，忠奸难辨，圣上却偏听耳旁风……正澜，如今的长安，水愈发深了，你，多加小心。”
方正清笑道：“我这个位置，只要坐上一日，那干得就是得罪人的活……这水再深，咱们同朝为官几十年，齐心协力非要往这水底下探个究竟，却也不是不可能。”
“诸位今日这份情意，我方正澜心领了，”方正清心下打了底，再抬头看这受了疫病影响而显得愈发空荡的街道，不由也是一叹，不由另起了话题，“如今圣上登基，这先帝时便已经定下的婚事，青延兄是个什么想法？”
苏青延沉默着，抬头见着那朝香阁的招牌，不由疾走两步，复又回过神来：“能有什么想法？我这四丫头自打生下来，这一辈子就再由不得我这当父亲的插手，我是个什么想法，又有什么重要的？”
“青延兄这话里可是有着怨郁之气，”陈鹤清也不由一笑，旋即又淡了下来，“要我说，青延兄这门婚事，赶早不赶晚。”
“哦？这话怎么说？”苏青延显得有几分讶异。
“听闻陈氏那里有几个适龄的女儿，欲要送入宫中，亲上加亲，近些日子频频往后宫良妃……咳，西宫太后那里走动，想要来个亲上加亲，”陈鹤清道，“陈氏是个什么样的人家，咱们大家自个儿心底清楚，他们家教养出来的女儿嘛，怕也上不得什么台面，虽说圣上后宫咱们管不着，但这前朝后宫一体，终归还是得早些有个拎得清的人镇着不是。”
说着，陈鹤清也不由一声冷笑：“不然，这宫里的主子说了句什么，前后不过两个时辰的时间就能传到前朝来，也终归不是个事。”
这却是迁怒。
苏青延沉吟着没有答话，倒是方正清开口：“苏四丫头在钦州，一时半会儿怕是回不来。如今朝廷官员短缺，听闻朝廷至今都还未给钦州派去各地官员……钦州本就频频遭得灾乱，如今疫病方止，正值百废待兴之际，却又无人可用，唯有苏四丫头守着处理些庶务，我回来时，他们那处还在建城呢。”
“建城？”这话一出，除了苏青延，剩下两位面上皆有疑色。
“固伦格所经之处，更有钦州之地失联数年之久，只靠着文书往来……诸位大人觉着，如今的钦州，又该是个什么地方？”方正清不慌不忙，一片泰然，“而固伦格能偷入我大乾一次，未尝不会有第二次，是以，苏四丫头这婚期……朝廷什么时候把钦州各地官员派去，说不得，她才能从钦州脱身。”
一时间，郑阳庚与陈鹤清皆是沉默。
也不知是该说苏慕容以一届女子之身，竟能治理一州之地，又或是该说方正清就这么把苏慕容和钦州就这么扔下，自己回来了……说什么都不合适。
“如今实在是，抽不出人手，”郑阳庚苦笑，“朝中官位空悬，四月圣上虽下旨加开恩科……但也不能什么人都取中，各地县令尚且还能抽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