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娘完全清醒是在一个露重的清晨,一阵急促的咳嗽声划破她纯白的梦魇,循环往复的梦令她分不清现实,下意识她掀开被子赤着脚寻着咳嗽声找到了辛夷花下的祈言。
她笨拙的走上前拍拍他的背,焦急地开口道:“我下山去给你找大夫。”
春娘的恍惚,天空还在下雪,他病了,她要下山找大夫。
“找大夫前你要穿好鞋子才行。”
祈言紧绷的身体,在春娘的安抚下慢慢恢复如初,那是春娘声音里的爱意太浓,身临其境时他的拒绝无法开口,小心翼翼的呵护,不用猜也知道那是她的在乎,她的关切,她是爱语气里的那个人的,甚至是即使眼睛欺骗了她,脑袋瞒过了她,但只要听到有关他的事,她依然自然而然带入其中去照顾去庇护,即使她的臂膀没有那么大,她的身板没有那么直,她仍然会抗会直,这样的爱恋直白的烫透人心,得到过又岂会轻易放手。
“我没穿鞋子吗?”春娘低头看看脚,她的雪停了,化了,不见了,木愣的表情一时间分不清现实与梦里。
“是头不太舒服?”祈言眼色微沉,不知到底是哪个环节出了错,他细细的回忆着药方。
“没有……”春娘晃了晃脑袋,长时间梦里的折磨,循环往复的撕咬让她的精神有些衰弱。
祈言回身离开木凳,安静地蹲下身将春娘脚上的花汁擦净,扶她坐在之前他坐的木凳上。
春娘扶着祈言的臂膀,深深皱着眉,“你的声音都咳哑了。”
语气里的紧张让祈言稍愣,“你不说我都没感觉到。”
春娘眼睛里氤氲的水汽,让祈言想到今日清晨刚赏的带露春花。
抬首间四目相对,春娘恍了神,花般的唇瓣开合间轻吐,“你是谁?”
“祈言。”祈言心里的失落一闪而过,很快又平静的告诉她,他的名字。
眼前女子认错了人,祈言并不意外,刚刚的语气熟稔到分明是朝夕相处过才会有的依恋。
交错的衣摆在溪边的花树下,盛开出一朵更大的春日花,柔软而又润泽。
“祈言?”春娘揉了揉眼睛,仔细端详起眼前人。
一张平淡如清风的瘦白脸,配上没有鲜活血色的唇,本该是萎靡的死气,偏偏又长了一双上挑的眼,眼尾含着一点不息的红,颇有野火烧不尽,春风吹又生的韧劲。
“嗯。”祈言的心底划过一丝怅惘,或许没人能抵抗住被她那双眼专注过的神采,无条件的包容与信任,他突然对她产生了好奇,好奇这样的她为何会出现在这里。
“你长的是这样吗?”春娘认真的想要知道,不带有任何其他喜恶的情感。
有时命运就是这般奇特,不经意间就定了一段虚无缥缈的缘,因为虚无,因为飘渺,不确定性促使世间男女趋之若鹜。
“不好吗?”
祈言抬头看着正在低头认真看他的春娘。
“好的。”春娘用力的点点头,眼睛扑闪扑闪,明亮的像星星。
“那你的眼疾好了吗?”
春娘摸了摸祈言的眼,祈言躲避不及只能红着耳朵侧过脸。
春娘的指尖因太久未苏醒,带来的些许僵硬感擦着祈言的眼尾划过,划出的红,鲜艳欲滴,他好像要被她弄哭了,春娘如是想着。
祈言没有回答春娘,态度却是终于冷了些,她看的人不是他,无关其他被当成他人总是会不舒服的,没人愿意成为他人的影子。
“怎么不穿鞋就跑出来了。”
春娘不觉有异,收回手坦诚的对着祈言眨眨眼。
“听到有人咳嗽就忘了,祈言,今天你是不是特别开心?”说完唇边带笑,眼睛弯弯,一副自己也为此而感到很开心的模样。
“为什么会这样问?”祈言站起身辛夷花落了他满袖。
春娘扑了一朵,攒在手里。
“今天,你特别好说话,你都没有凶我一句。”
清风拂来,春娘带着花捧起祈言飞卷而来的衣袍,然后又将它好好整平放下。
“山上风大,你的身体受不得寒,回去吧。”
“祈言,你还没告诉我,你今天是不是特别开心。”春娘晃着脚。
“我一直都这样。”
祈言眼里的目光,晦涩不明,没有千言万语胜似千言万语皆尽道破,可惜春娘并不懂,她看不明白,是她认错了人,而祈言也有点不受控制的如了那人的愿,纯洁如同稚儿的期盼有了栀子的白。
“祈言,你先回去,今日的辛夷花我还没摘。”说着就要跳下木凳,祈言伸手想要阻拦,可春娘已经先他一步跳了下来。
好似蝴蝶扑入花丛的喜悦,沾了一鼻子的粉后满载而归的灵动,深深感染了祈言,看的出来即使那人如此待她,她的心还是偏向他,记着他的心情,记着他的话。
仰面摔下去时,祈言伸出手护着春娘的头,春娘从没闻过的药香味扑面而来,祈言的味道变了,她不解他为什么会突然换香,明明之前的就特别好闻,虽然现在的也很好闻,只是有点怪怪的,她心里莫名缺了一块儿什么东西。
春娘抓着他胸前的衣服,脑袋在祈言的掌心下忆起父亲的抚摸,那是一种缱绻的眷恋,回忆令她痴迷的同时又觉得不可思议。
祈言预想的断骨疼痛并没有来,相反是棉一样触感,自幼他的身体便不好,胎里带的毒消蚀着他的生命,五岁拜入医仙名下,离开家时还不过五岁,五岁时断言活不过十岁,十岁时断言活不过弱冠,他的人生大都在否定中艰难的往前攀爬。
长期的用药和胎毒的腐蚀让他身上的骨头特别脆弱,外力的冲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