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坳里爆发了山洪,屋漏偏逢连夜雨,何皎皎怎么也没想到会有这么一出,机关算尽却还是不如天算。
她看着赵大彪被冲了下去,死没死不知道,但他没有走他原本该走的方向,而是跟在了她身后,要不是她眼疾手快,淹水里的就是她们了。
事实上阎王叫他三更死,他休想活至五更,时也命也,何皎皎紧紧抓住一条藤蔓,上下寻求出路。
她都要摸进另一片山头了,到底为何会突然发这般大的洪水,当真是上天也不帮她。
身后的春娘被她系在腰上,涛涛的洪水声震击着春娘的耳朵,她挣扎着要下来,寒气已经冰至她胸口了,片刻里心脏漏跳了好几次,微弱到春娘都不知道跳没跳。
她不能连累皎皎,她一个将死之人,回到将死之处才是对的。
“皎皎我好了,你放我下来,我们一起往前走。”
“说谎,你要不要听听你现在的声音?抱好别睡就是。”何皎皎再次拒绝春娘,咬着牙继续往山林里费力的攀爬,磨出血痕的双手早被滂沱大雨冻的麻木。
“大人,按照您的吩咐,上游开闸放水,疏通河道,将部分水引了过来。”
“好,下去吧。”
祈言在旁听了禀报,余光乜了一眼卢筠,是个人物,既避免下游平民房屋被冲,人员伤亡,流离失所的同时,又解决了马匪和逃窜奴隶的祸患,衣袍下的双手,粘腻的自行揉搓了起来,他在不动声色的权衡利弊,只是不知考虑到了哪儿,想要得到什么,还是舍弃些什么。
“所有的奴隶都清点完毕了吗?”奚伯彦开口道。
“还有两个奴隶的尸体没找到。”特质的火把卷在灯罩里,在这样的雨夜里颇像索命的鬼火在幽幽的飘着,祭奠着。
祈言的身形有些不稳,大雨下的单薄,好似几滴雨就能将他砸碎。
奚伯彦拂开撑伞的随侍,自己拿伞走到那人身前再次问道:“你说说是哪两个?”
“有个叫春娘的药人和奴隶何皎皎。”
“叫春娘的药人,朕没记错的话是先生的人?”奚伯彦逼至祈言身前,祈言身前的衣袍乱成一团,素雅的发带纠成刺入衣帛的荆棘,刮过他苍白的脸面,不是都关在了一起吗?病成那样又是如何想到逃跑的,这不像春娘,她不该是那样的。
“印象里是有这么个人,只是太长时间没见了,草民这就派人将酒露找来,问问他。”
奚伯彦眸下闪过精光,启唇大笑,“先生之前没见过朕围猎吧,今日朕让先生见见。”
祈言深知刚才那话出了漏洞,一个大夫还派人,心底反而平静了起来,他输了,棋差一招。
不过也无碍,就算他知道了,也没什么,他不是真正下手的那人,猜测终究做不得真,大夫这个身份就很好,救苦救难,大慈大悲,声望名声全都占了,若是没有确凿的证据,没人能拿他怎样。
祈言越发沉默寡言,静静的看着眼前发生的一切。
一只手伸入雨帘,很快一把玄黑色的沉弓被人递了过来,张弓搭箭一气呵成。
伞柄被祈言握的倾斜,卢筠手里在听到上报的二人名字后,也出现了一张弓,不像新的,找补了多次,其上还有类似标记的划痕,雨水一冲,字就显露的更加清晰,月。
一声轰雷,雨根根银针般的往下扎,鬼魅邪影,在黑色的深渊里闪闪烁烁,张牙舞爪撕裂天皮的同时,狰狞出万般压抑的短暂沉寂。
山坳里这样的火把越来越多,火光映照下的洪水,黑漆的犹如神话传说里渡不过的弱水,一场雨的赴死,造就了水的磅礴,摧枯拉朽般的毁灭祷告。
“找到了。”奚伯彦拉满箭,射向还在拼尽全力攀爬的何皎皎,只是卢筠更快,奚伯彦的箭射歪了,卢筠的箭射中了何皎皎的右腿,春娘跌落,好在何皎皎及时拉住她。
“快跑,抓着藤蔓自己逃。”何皎皎将藤蔓塞进春娘手里,催促着她快逃,胸腔的鼓鸣声震耳欲聋,就差一步了。
春娘扒开湿透的衣服,不让它们裹挟住她,“一起走,我背你。”春娘不肯走,摇头就去拉何皎皎。
“听话,你先逃,我马上跟过来,我们这样磨叽,到时谁也逃不掉。”何皎皎从腰间摸出金矿一股脑全塞进春娘手里,“出去等我。”
春娘犹豫再三,正当她下定决心去背何皎皎一起走时,奚伯彦的箭追了上来,一箭射穿春娘左腿,春娘摔进了洪水里。
“春娘!”强弩之末的藤蔓应声而断,何皎皎也顺着春娘摔下的方向,落入洪水里。
山头上的三人,维持他们风度与矜贵的头上的那把伞,终于被斜风暴雨打落,最先动起来的是奚伯彦,随后是卢筠,祈言的咳疾困住了他的步伐,撕心裂肺里咳出了血。
“先生。”一个踉跄,随侍扶住了他。
“怎么就掉进去了?”无人愿在他人面前流露出的破绽,成了真正的破绽。
洪水中,春娘抓住了何皎皎,“别怕,皎皎,我会游泳,你把头伸上去,呼吸。”一句话四五口水,哪会游什么泳,恰好短时间平静水面淹不死的程度。
春娘拖住何皎皎的头,不让她溺水,本是没什么力气,却在人求生的本能里被无限挖出。
“在那儿。”暗卫也出动了,火把的光亮直刺的春娘睁不开眼,分不清是雨水还是眼泪。
尘埃落定,她还是连累了皎皎,春娘将何皎皎抱紧,不愿往岸边靠,抓着一块胡乱勾到的浮木,起起落落。
总是要死的,抓住折磨而死,不是皎皎所向往的,她不能连这个都要拖皎皎后腿,就在春娘想着放手之际,奚伯彦和卢筠不知何时落水靠近,一人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