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气越发凉了,已然是即将下雪的样子,我半梦半醒,脑子宛如坠入了无尽的黑夜,痛苦、彷徨、踌躇、哀伤,我唯一不敢的便是希望。
半夜里,我想喝酒,可是孕中不宜喝酒。于是我倒了一杯又一杯的茶,我假装它可以麻痹我,可以让我不再愁苦。
雨停了,院中还有薄薄的积水,明月当空,愁思几多,梧桐没有多少叶子了,夜晚的西风更加烈,吹得梧桐叶沙沙作响,可是却吹不尽哀愁
第二天妍妍的烧渐渐退了,这是这么久唯一的好消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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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是这秋叶终归是要落下的。
院中梧桐树落下最后的几片叶子,我只是望着窗前,看着即使高洁如梧桐,也不得不面临漫漫寒冬,内心究竟是唏嘘还是同情?
“娘娘,殿下不好了!”菖蒲就这样闯进来。
我的裙裾飞扬在回廊中,我用我一生中最快的速度奔向那个侧殿。
我失了体统,失了规矩,失去了一国之母的端庄。
我跪坐在他的床前,看着他毫无血色的面容,我握着他冰凉的双手。菖蒲的那句话,把我这么多天的所有坚强全都打碎了,我的泪肆意地流下来。
晖儿终究是死了。
他那么像他的父亲,有那么一双澄澈的眸子,可是在他五岁那年,却永远闭上了双目。
我以为这是撕心裂肺的疼痛,是肝肠寸断的忧愁,可是没有,一点都没有。
一开始几天,我只是失魂落魄,我只是就这样喜欢呆坐着一整天,我只是没有一句话愿意去听,没有一个字愿意去应。
可当我真正意识到晖儿死了,我的第一个孩子,就这样在他五岁那年阖上了双眼时,我没有叫,我只是不停地哭,无声地哭,哭到没有力气,这种感觉就像剜去了心,我心里有一块永远都不可能被填满。
我无能为力,也不愿意继续装的端庄。
晖儿下葬的那一天,整个京城飘满了飞雪。他的葬礼是皇太子的规格,官家也追封他为“怀德太子”。那是我在他去世以来第一次穿着正装朝服,我为了掩盖自己的憔悴、苍白,化了好浓的妆,可是我觉得我仍然每一句话,每一个眼神都是那么的无力。
我看到官家对我强笑,我没有力气去回他一个,我觉得我从头到脚都是疲惫。我想纵情恣意地哭一场,哭到声音嘶哑;我想屏却杂心地醉一场,醉到天昏地暗,可是我办不到,我有大局要顾,有孩子要保。
我没有疯,只是是觉得没有力气,装的太辛苦,太疲惫。
我还是听到了宫外的声音,朝臣们都盼望我生一个儿子,好继承大宋江山。呵,我的孩子为什么生来就要继承江山?他不是为了这个江山而生的??
阳春三月,我终究是生了,生了一个女孩。
我没有失望,官家也没有。我还能活着,她也能活着,就是我们最大的福气。那场疫病之后,我身心俱疲,身子一直都非常不好,这是因为多愁思。
他其实挺高兴的,我到底还是活着,菖蒲说他呆在外面等我生产的时候,眼泪都在眼眶里打转,嘴唇都咬出了血。
我给她取名为“姝瑜”,和“瑾妍”是一个意思。
官家决定封瑾妍为端宁公主,自从她病愈后,变得有些寡言,性子沉静了许多,更是会体贴妹妹。
生完孩子之后,我缠绵病榻半年之久。朝臣们为了纳妃闹得不可开交,他们都觉得此时入宫的人便是有能力争一争将来的后位,他们觉得我早晚会死的。官家在朝上因为此事发了好多次火,他们才隐隐有作罢的意思
官家一直来我这,他日日来坤宁殿陪伴我,变着法讨我开心。可是我却觉得这宫里的日子没意思的紧
一个人如果心里有希望,再苦的药都能喝的下,如果心里没了希望,便是好端端地活着也是多愁善感要去寻死的。
我们已经到了第二个境界。
是我不够爱他吗?是吧。我可以为了他忍受下宫廷纷扰,忍受与家人离散,可是晖儿死了,我的孩子就这样离我而去。
我们都有太多的条条框框,太多的迫不得已,以至于不知道能拿多少给对方的一腔真心。
我知道他很为难,如果我和他没有一个儿子,我们不会遗憾。可是等我去世了,他必定是要纳妃的,他不愿。
那我,便也不劝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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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年之后,我的身子逐渐好起来,是指不用再缠绵病榻,但是身子仍然病弱,一旦精神过于紧绷便会眩晕。
不用缠绵病榻,但是林医官说,我这辈子就是想好起来,怕是很难。
那些刀枪剑戟终于还是收起来了。
我如今才读明白了“一声何满子,双泪落君前”,如今,手上弹的那一曲《汉宫秋月》,才真叫“弦弦掩抑声声思”。
宫怨,宫怨,这深宫里何人没有怨。
这辈子怨不了天,怨不了地,只能怨命运。
我够幸运了,能得陛下真心维护,能和他两情相悦,琴瑟和鸣,是我此生最大的幸运。
我变得多愁善感,虽然只是偶尔。在官家面前,我反而能流露出小女儿神态,只是因为知道此情不能长久,所以越发贪恋和他在一起的每分每秒。
他是能察觉的,只是也许他不愿意相信,我心里的那个念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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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约一年后,燕燕生下了一个儿子,她生活幸福和美,我是真心羡慕,也是真心高兴。
可是好景不长,一日菖蒲见我时有几分欲言又止,我探问下去才知道父亲染了病。
我敛目:“你让林医官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