法温柔细致,“我还是更喜欢画她的背影。”他停了两秒,又重新润色,“也习惯了。”
凌乔执拗惯了,低声说:“我不喜欢改变。”
飞机升空,凌乔腿边放着日文版的《另一个,同一个》,那是书屋老板送他的。
凌乔已经习惯了充当宋纯的树洞,宋纯回国之后,凌乔有好几次都会下意识推开书屋的门。
他用四年的时间在书屋陪伴宋纯,宋纯走得潇洒,凌乔还被困在里面。
他已经分不清究竟是他守护宋纯四年,还是宋纯陪伴他四年。
风铃又一次响,凌乔心弦一动,才反应过来自己又进书屋了。
依然是只有他和老板,仿佛又是四年前的早晨。
老板调了两杯手磨咖啡,凌乔道谢一声,放在手边浅浅抿了一口。
老板坐在他对面,有些歉疚的笑:“看起来您并不喜欢咖啡。”
咖啡的温度透过杯壁传到掌心,雾汽弥漫,凌乔的眼眸沾染水汽,有些湿漉漉的朦胧。
“咖啡太苦了,人活着本来就很苦。”
“或许您需要加些牛奶,或者香草糖浆。”老板回答的幽默。
“这间书屋应该开很久了吧?”凌乔打量着装潢,已经覆盖上岁月痕迹。
“十年了。”老板饮了口咖啡,“所以我在考虑要不要休息。”
凌乔抬眸,老板笑了笑:“不过大概还能再开一两年。”
凌乔也笑了:“我要走了,但是应该还能在您关门前来几次。”
老板微怔,问:“您是要离开东京吗?”
“去中国。”凌乔喝了口咖啡,苦涩在嘴里蔓延,“不过应该还会回来。”
“您要走,我也没有什么东西能送您。”老板左瞧右看,从角落抽出一本书,“不如送您本书吧。”
那本书凌乔已经读烂了,他不喜欢博尔赫斯的诗,他觉得阿多尼斯歌颂的生命之美更动人,但宋纯更喜欢博尔赫斯。
再度回到春榆镇,凌乔有些陌生,和记忆中的景色没什么区别,凌乔走在街道上,一只□□蝶落在他肩头。
他终于明白过来陌生感从何而来。
他没有在春榆镇见到宋纯。
家里人总是会问他感情问题,凌乔的回答一直没变。
“没有谈恋爱。”
凌母有些失望,她的中文发音有些别扭,“一点也没有吗?”
凌乔摇头:“没有。”
已经很晚了,他怕凌母继续问下去,拉上她的手语气难得软下去,“妈,您快去睡吧。”
凌乔越来越消瘦,脸色白得没有血色,凌母抚上凌乔颧骨,心疼地说:“不要画了,明天醒来再画。”
凌乔又在画画,他从小拒绝一切社交活动,把自己关在房间里画画,家人以为他长大了就好,结果大学毕业后他也依然埋头美术。
凌乔含糊说:“我知道了。”
凌母了解自己儿子,他性格固执,为了画上的一些小细节他能坚持到通宵,第二天继续下一步,谁劝都不管用。
“你是不是订好了后天的机票?”
凌乔送凌母回房间,到了门口凌母问他。
凌乔订了回日本的机票,他要去一趟富士山。
凌乔记得宋纯说过,她想和爱人一起去趟富士山。
春天的富士山很好看,绯红的晚霞与樱花映红皑皑雪顶,金灿灿的油菜花田荡开花浪,飞鸟掠空,万物复苏。
到处都是生命之壮美。
凌乔停步,手里握着一张照片,照片里的女孩站在山路的石阶上,四周海棠杏桃。
他忽然发现,他已经记不清宋纯的样子了,唯独没忘想起她时就钻心的痛。
凌乔的心脏揪成一团,呼吸时仿佛被人扼住脖颈,铺天盖地的晕眩让他看不清眼前的景象。
一阵风吹来,手里的照片被风卷走,凌乔想都不想地向前探出身体去追,眼前骤然一黑,痛感似乎也消失了。
凌乔最后的意识想起他来之前在送春山的寺中许愿。
威严悲悯的金佛低垂双目,袅袅香烟净化一切贪嗔痴。
古朴的钟声幽旷空灵,凌乔合掌,虔诚闭目。
“如果真有下辈子,请让我早些遇见她,我会告诉她,我爱她。”
时间在这一刹寂静,柔软的樱花亲吻凌乔全身,鲜红热烈真美丽。
我忘记了一件很重要的事,今年她的生日我还没来得及为她准备一束栀子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