会议室里坐着几个蓝色制服的警察,空气中漂浮着茶叶,红牛,烟还有一点泡面的味道,混杂在一起,升腾起缭绕的烟雾。
“这不十二点还没下班,大家刚吃完宵夜。”齐耳短发的姐姐对姜也笑了笑,“别介意啊,值班熬夜,烟酒是续命丸。”
姜也刚来,手压在胸口喘了喘气,摇头:“没关系的,我有鼻炎,闻不到气味。”
“行。我是刚给你打电话的,叫我许愿就好。”女警抬头将姐弟俩打量,准备说正事。
她指间转的笔停了一下,确认:“你们是,亲姐弟?”
“……”
上挑的尾音充分显示出疑惑,空气中的气氛也一下变得怪异。
姜塔此时运动帽摘了,露出酒红的头发和那张桀骜不驯的脸,他穿件宽大黑白T恤,破洞牛仔裤里的两条腿岔开,一只手揉他头发,揉的满脸暴躁。
刚才到现在他被训太久,不耐烦的抿了他的唇钉,眼皮底下一股子厌世,看着就特别不服管不听话。
而他旁边的姜也一身米白色碎花收腰连衣裙,脸颊微红,来的路上很急,但黑色长发服贴在白皙耳垂,眉眼温柔。她肩薄,整个人看着清瘦干净,月亮似的乖。
一野一乖。
两人站着,画面冲击非常强。
知道她意思,姜也硬着头皮,“嗯,亲姐弟。”
“好吧。”许愿接受现实,拿笔在纸上划了一下,“主要说说你弟弟打架的事。刚才在北林路因为占道的问题,你弟和对面骂着骂着就抡起了拳头。人刚报警去了医院检查,应该是没大事,但你弟弟这脾气……”
姜塔从初中以后就特别叛逆,打架被逮派出所发生过两次,姜也有经验,愧疚但又熟门熟路的道歉:“对不起警察姐姐,真的对不起。给你添麻烦了。”
“不是给我们添不添麻烦的事,说到底人生是自己的,应该对自己负责。”警察得进行思想教育,“这次运气好没出事,但下一次再动手打架就不好说了,姜塔还是未成年……”
“你们家长怎么不管?听姜塔说你爸常年在外做生意不回家?钱重要,小孩的教育问题也不能忽视啊?”
声音传入耳中,姜也垂下眼皮,无意识拨弄腰间系着的粉白色裙带。
声音好像一下子变得很远,抵入耳膜,她心口的情绪也沉了不少,好像在海底,话成了漂浮着的无序符号。
少女穿的圆领连衣裙,露出瘦削锁骨,一片莹白清透的皮肤,眉梢低下,看起来年纪也不大,就很乖巧的听着她训话。
架毕竟是她弟弟打的,姐姐也没办法,说多了小姑娘也委屈。
女警感觉教育她没多大必要,拧开茶杯喝了口:“等一下吧,等对面人过来一起说两句。”
教育到这基本结束,一会儿还要和打架的另一方协商道歉,但警察声气不重,说明这个事应该也不算特别大。
姜也松了口气。
她往后退一步:“麻烦警察姐姐了。”
往回走和姜塔一起站到了墙根。姜塔不耐烦的酷哥脸立马变了,给她挪了个位置。
姐弟两两对望,姜塔的表情非常自觉。
平时拽的二五八万谁都不服,这会儿看了下姜也的脸色,动了动唇,神色有些紧张:“姐。”
语气里服软认错的态度明显。姜也闭眼,有点儿想生气,但情绪在脑子里转了一圈又没了,扯过他手腕查看:“受伤没有?”
从小到大,无论发生什么事姜也第一个担心还是姜塔的安全,好像刻到骨子里面。姜塔比她高一个头,乖乖给她看手:“破了点皮,没事,这件事真不是我的错,本来在非机动车道好好开着,他非得从后面超上来还回头拿中指比我,我忍不住就揍他了。”
“你挨打了?”
“挨了一下。”
“那你还挺抗揍。”
“……”
姜也没话了,抬头看雪白的天花板,揉了下眼睛,忍不住又叹了声气。
很烦,但说不上来。
给姜塔这小子擦屁股,到处道歉,差不多成为了贯穿她人生的一项课题。小的时候姜塔被欺负,还是姜也拎着板砖找的人拼命,当时衣裳被个小拖油瓶牵着,姜也在前呼呼哧哧,姜塔就用她衣服擦眼泪和鼻涕,打完架姜也血赤呼啦的,还巨硬气的牵着他回家。
后来姜塔长大点就没那么乖了,说要给她当哥哥当大哥大,结果是变得挺叛逆,到处惹祸。
不过,姜也也习惯了。
等另一方从医院时,门外先传来了说话声。
“过几天演习?”
“前段时间不刚演习过?……”
纷沓的脚步声混说笑,有一群人往这边走过来。许愿听到声音抬头往外看,隔门抬高音量喊:“张朋,你们开完会就下班回家了?”
“不回,回什么?我和陈队今晚值班呢。你今天不值班吧,怎么还不走?”听就是个愣头青的声音。
有点耳熟。姜也稍微偏过视线。
许愿手指在键盘上敲,社畜叹气:“这不有案子,日常加班呗。”
“哦哟?加班?要不要哥帮帮你,帮完明天请我吃饭。”小愣头青往办公室走,探出脑袋。
许愿翻白眼:“美得你。”
姜也理了下裙摆,调转视线,正好和愣头青对上目光。
——有那么一瞬间的空白,傍晚学校抓偷窥狂的事涌入脑海。
“这一个乖乖女,一个酷哥,俩小孩在坐这干嘛呢?家长呢?”张朋看清姜也的脸,尾调一抬,“哟,这谁啊,好像刚见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