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也后背开始发麻,凉意往上爬。
他出现。
那他背后……
一种不太好的预感涌上来。
四五个穿蓝色制服的警员往进了门,皮鞋叩响地砖,姜也下意识站了起身,跟优秀少先队员敬礼似的,指尖紧张的拽服帖连衣裙。
“年纪看着都不大啊,怎么来喝茶了?”张朋从许愿桌上抓了把瓜子磕,“是不是未成年早恋?”
许愿被他气疯了:“说什么呢?!”
“……”
很正常。
姜也和姜塔性格差太多,经常被误会不是姐弟。
姜也刚想开口解释,余光里门口走进一道高瘦身影。陈白屿拿文件袋的手腕瘦削修长,低头看资料,听到办公室闹嚷些不正经的话,抬起漆黑的眸子。
“局里不抓早恋。”
他单手夹了支烟,正把烟灰侧到文件旁掸,“张朋,再搞不清自己干嘛的,就收拾包袱去辖区派出所历练历练搞清定位。”
“错了错了别下放我,哥!”张朋拱手认错,“手写断题刷烂好不容易考进来的单位,我就开个玩笑缓解气氛。”
“差不多得了,”陈白屿给手里的文件丢上办公桌,不轻不重敲打他,“上班,严肃点。”
“知道了,队长!”
张朋诙谐的应了一声到,接过文件夹翻阅,就这间隙,陈白屿侧头看向热闹的中心。
隔着空气,目光和姜也短暂交汇。
“……”
比起傍晚时他的外套脱了下来,单穿一件浅蓝色的制服,整个人偏为随性散漫。似是没想到刚在学校散伙又在公安局碰面,他抬了下眉梢,从桌上拿起一盒烟。
姜也耳后炸了下,泛起热度,白皙耳珠晕上一层薄红。
……莫名的尴尬和绝望。
她想过很多种和陈白屿碰面的场景,但唯独没有犯事被叫去喝茶这一种。
姜也额头发烫,看了下身旁的姜塔,强打起精神解释:“不是早恋,我是他姐姐。”
姐姐。
这句话很没说服力。
她外表温柔乖软,进警局像只误入兽群的小绵羊,而旁边这个视觉观感相当炸裂的叛逆红毛少年,长得就挺适合这地儿。两人风格可以说风马牛不相及,完全适配二流子拐走乖乖女闹到公安局。
知道一时很难让人接受。
姜也提高音量,再强调血缘关系,“亲的,亲姐。”
咬字清晰,证明给谁似的。
回应她的是一声“噌——”
陈白屿掏出打火机又点了根烟,咬在唇角,烟雾中半眯着眼,目光似乎在她脸上停顿了一瞬,随后转开。
他拉开椅子坐下了,抽了本砖头厚的卷宗翻阅忙工作,并不参与办公室内的闲聊。
许愿正经的替姜也解围:“人弟弟打架了,姐姐当家长来这领人的。胡说什么,姐姐挺不容易,你以为管弟弟很好管吗?”
“但这对姐弟真的好赛博朋克,乖乖女,叛逆少年……很难说是一家人。”
“张朋你?”
“开玩笑,”张朋笑着转向姜也,“你成川大学的吧?傍晚在那边看见你了。”
“嗯,”他性格随和,姜也也放松,“暑假后读大四了。”
“成川大学厉害,本省最好的大学。真如假包换的乖乖女,学习成绩还挺不错!鼓励!”
姜也有点不好意思,抬手捏了捏冰凉的耳垂,让自己冷静下来。
这些客气话她听惯了,其实有点无聊。
意识漫无目的游离,倒是想起了一件事。
她在所有人眼里都乖巧,文静,温柔……唯独在陈白屿面前不是。
脾气再好的人也有破防的时候,往往比一般人还崩溃,她也一样。
那时候是暮春,河边的林子刚响起蝉鸣,断断续续,夜里漂浮着残阳的余热。
姜也和家里大吵一架,跑出来散心,一条种满芦苇长长的河堤,边掉眼泪边走。
走了没多远,意识到背后跟了个人。
姜也莫名其妙转头,泪眼汪汪,看见月光下咬着根烟神色疲懒的年轻男生。身影高瘦清峋,戴了一顶棒球帽,眸底倒映着烟蒂的猩红。跟的不远不近,距离她大概四五米。
姜也当时心情特别差,以为被猥琐男尾随,但也没怕,回头恶狠狠瞪他:“你!”
陈白屿停步。
“干嘛一直跟着我?”
“现在是晚上十一点半,这河岸附近夜里没人,还发生过命案,不适合你一个小女孩待。”
陈白屿手指敲了下腕部的手表,嗓音好听但称不上多有感情,“我看见你在哭,遇到伤心事了吗?”
陌生人的语气其实不算差。
但姜也心情太坏了,对人又特有戒备心,眼睛红的跟兔子似的,语气还硬的要命:“关你什么事啊?”
剑拔弩张,很不友好。
“这儿夜里不安全,我想提醒你。”陈白屿抬手取下咬着的烟,低头碾熄灭,留下一串黑色弯曲的灰烬。
思索了会儿,他问:“旁边化工职校的学生?要不要我送你回学校?”
不用说,是把姜也当成了夜不归宿的不良少女。
毕竟正常高中生这个点要么关学校要么睡了,谁大半夜在这哭,一问还特别凶。
分不清他是关心还是不怀好意,姜也莫名其妙的看他朝自己走过来,垂了头,外套兜里露出一截瘦削骨感的冷白手背,似乎在干找什么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