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入深色,燕王府庭中如积水空明,四季竹的妙影倒映于湖面,有冷风徐来,微微荡出痕迹。本来梅花的花期还未至,李砚修一句无心之言,差人将庭外那几树梅花移到了室内,室中炭火不灭,没成想竟都提前开放了。
世人皆叹梅花傲雪凌霜的风骨,可它终究也是凌寒而非喜寒。也是……若能一条平坦之路走到头,谁会想不开非得去经历一番波折呢?
手中微颤,他微微俯身拨弄起古琴,窗外的姣姣月光偏洒在他的一半身躯之上,半明半暗之间,他的脸色让人捉摸不透,手下一曲《咏梅》,更是讽刺味明显。
“王爷。”
蝶衣自门外扣响房门,李砚修停下手中动作,右手一把拢住还在震颤的琴弦。
“进来吧。”
蝶衣拱手行礼,将手中名册递了过来。
“这是各位大人送来的贺礼清单,恭贺王爷回城之喜。”
李砚修微微皱眉,“不是让全都回绝了吗?我真正所缺的东西,也没人给得。”
蝶衣欠身,单膝跪地,“属下无能,可是诸位大人盛情难却,饶是不敢不收,还请王爷责罚。”
“罢了,我也知他们的心思,官场的诸多来往不过都是些泛泛之交,表面功夫一个比一个做的足。”
“起来吧。”
“是。”
“汝阳王那边的探子可有何消息?”
蝶衣走进他的耳边轻语,“他派了世子和一众人手在刑场上的事,您怕是都知晓。世子在刑场上射杀了老丞相,又掳走了桑宁小姐。”
“不过好在燕将军及时赶过去将人救回来了。”
李砚修手指轻轻扫了几下琴弦,不成曲调,“汝阳王世子在刑场上可有留下什么讯息?”
“嗯,随着乱箭射过来一封信,不过在燕将军的人手里,我们的人一时还未打探到什么。”
“嗯,可还有别的事吗?”
“那个,王爷。尹尚书还送来几位妙人,说要献给您,此时就在庭外,您可要见?”
李砚修轻呼一声,心里暗暗感叹这个尚书大人的“有心”,“不必了,给点银子,让几位姑娘回家去吧。”
“是王爷。”
蝶衣起身离去,李砚修从琴前离开,走到柜子里从小匣子里取出了一只竹蜻蜓,上面已经有了岁月的斑驳痕迹,是幼时桑宁送他的。
那年他一身华服在身,正要坐轿子前往燕北当质子。他记得很清楚,他那日心情很是糟糕,没怎么吃饭,也属实不想离开自己的小伙伴,不想离开自己的家乡。
燕临安那日骑着马带着桑宁在他的马车后面跟着,他听到了呼喊急忙招呼人停下,桑宁给他塞了很多块糕点,还送了这只竹蜻蜓,是她亲手做的。
那个场景他至今还历历在目,桑宁小脸哭得通红,看着他的马车逐渐远去,燕临安一把把她抱进怀里,替她擦着眼泪。
其实他在马车里也在掉眼泪,他不甘心,可是又没有办法,只得暗暗发誓,自己一定要慢慢强大起来,长大后才能保护好自己想要保护之人,而不至于总是陷入被动的境地。
他想着,如果当年自己没有被送走,那么现在陪在她身边的会不会就是自己了?
竹蜻蜓收好后,他心中有郁结愤懑无所排解,索性推门披一场月。
刚一拉上门,便有急促的脚步声自远处而来,他偏头一看,却陡然被来人揽腰从背后给搂住。
李砚修还未看清她的面目,亦没有奋力将她扔开,他开口极尽温柔,“姑娘还请自重。”
“奴婢倾慕王爷许久,日思夜想不得,便打点了人脉过来见你,求你了,别推开我。”
那女子话里带着娇俏与羞涩,音色也与桑宁极为相似,李砚修饶是对桑宁如此了解也都愣神了一番。
“你是?”
她终是放开了禁锢于他腰间的手,李砚修转身看她,手几乎立刻就要抚上她的脸,后又察觉到不对,那手就这么停滞在半空。
她倒是极为主动,踮起脚凑上了他如玉般的手,“回王爷,奴婢名唤如烟。”
李砚修倏地将手收回,眼前的这个女子来历不明,面上是尹大人带过来的,可谁知她究竟从属何人?又分明是被专门做成了桑宁的复制品,不,她还不配跟她相提并论。
“你……喜欢我?”他内心挣扎很久,伸手捏了那人下巴,将她的脸捏得更加面向自己。
“嗯。”少女的双眸潋滟生姿,只单单盯着他,他都热烈又兴奋。
李砚修细细打量了这个女子的面容,夜色阑珊之下,她几近与桑宁长得一模一样,比当初大理寺狱里见到的那位女子还要神似。
他低声道,手指摸索着他白皙的脖颈,在月光挥洒下,白的晃眼。
“你再说一遍,你喜欢我。”
“我喜欢你。”
嗅到她身上有熟悉安神香的味道,他不由得凑上前,与她只差毫厘,气息灼热。她正要主动吻上去时,他猛然闻到了她暗暗挥洒出来的情药,他呼吸一顿,一偏头给躲开了。
果然赝品终究是赝品,她与她从来便不同,他也不必自欺欺人到在赝品身上寻欢。
“蝶衣!”他拽了那人手腕,朝房檐上使了个信号。
蝶衣自房檐飞身而下,谁知那如烟也会武功,两人一碰面便打了起来,不过她还是略负一筹,蝶衣将其缚住,“王爷,如何处置。”
“查她背景,待我审问,先压下去吧。”
“是。”
“等等。”
蝶衣脚步一顿,回身看他。“王爷可还有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