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头已入了初春,可晨间依旧湿冷,桑宁一边下山一边往外拉着自己半湿的衣裙,冷风忽过,她身体不由得震颤几下。
睫毛因为低温结了晶,又因为体温而融化,她眨巴眨巴眼,一夜都未阖眼,眼下她困得要死。
雾气终得退散,她的下山路也变得好走了起来。
“宁姑娘,终于找到你了。”
听到侧方有声响,桑宁探过头去,看到披了一身霜露的赵浔。
“你怎么”
“小姐受苦了,这便随小的下去吧。”
“你们,找好久了吗?”桑宁跟着他一边问道。
“嗯,公子于晨间醒来,赶紧唤了我们去山中寻您。啊,此刻公子也不知道在哪个角落找您呢,一会儿到地方了我得放个信号。”
桑宁闻言捏了捏手指,“抱歉啊,给你们找忙了。”
“没有的事,我们的职责便是如此。况且您也是为了公子,属下心里都明白。”
到了山脚一片空地,赵浔急忙取了马车上的信号弹,朝天上射了一发。山林之中禽鸟受惊,叽叽喳喳飞向了远方。
“小姐眼下有青黑。先去马车里歇着吧。”
“嗯。”
刚阖上眼,桑宁心中怦然,她急忙卷起轿帘,窥见了怒奔而来的少年。
凛风吹着他的墨发和宽袖,连怀抱都是冷的,燕临安正面抱着人,将桑宁提溜起来,她站立不住只好伸手拢住他的脖颈。
他长飘身后的白色发带糊了桑宁一脸。
“放我下来,你便是这般对待救命恩人的?”桑宁揪着他一只耳朵,将话送进去。
燕临安却不以为意,临近她的面容后使劲捏了一把,让对方直直呼痛。
“若是你再不经我同意犯险,我就真把你日日锁在身边了,看你还敢不敢不听话。”
桑宁揉着自己的脸蛋,哂笑道:“你才不会。”
*
新节早已过去,汝阳王的仪仗里一点都没有要归去的样子。李承心里一天天地发毛,可他也没法做什么。
两方总是面上和睦,内里各怀心思。
江束舟来上京这里倒是闲了不少,寻常府上设宴他都会去,总有王公贵族想把女儿嫁给他,都被他以各种理由搪塞过去。
世子沈时安倒与他不同,他在汝阳的浪荡名都吹到上京了,可各家的求亲他也连连拒绝,这府里对各类美人来者不拒的,唯有汝阳王一人。
夜半,世子单邀江大人于府内凉亭喝酒,江束舟应了,怀中揣了壶佳酿便过去了。
门房之中灯火通明,江束舟一袭青衫,穿庭过户,去往那院中的孤亭。
春已至,阖眼可嗅得满园馨香,葱郁花木迎风摇曳着,世子等的人已至。
“江大人让本世子好等。”沈时安拂袖,隔空敬了江束舟一杯。
江束舟浅笑,端坐后回了他一杯。这酒香醇厚幽扬,他颔首后将怀中带来的那壶珍藏的佳酿也摆了过去。
“世子言重了,在下,并未来迟。”
“对了,你那位义女呢,该不是跟别人跑了吧。”沈时安话里带着几分玩笑,江束舟却皱了皱眉,良久道:“养的池鱼向往自由,多正常的事。”
“她若执意不听话,不还有余毒制约她么,世子不必介怀,她的事,我有分寸。”
温酒入唇,沈时安眉眼弯弯,“我自没有怀疑大人,只不过我们的计划要提前推进了,我怕江大人到时候为难。”
江束舟郑重摇了摇头,“不会的,儿女私情同大义孰重孰轻,在下分得清。”
“那世子呢,这么多年表小姐还未找到?”
沈时安眯了眯眼,将一杯酒一饮而尽,懒懒地靠在一根柱子上,“我父王从未停止过寻找我姑姑的一对双生女儿,可这么多年来未有任何线索,我父王近些日子竟然也不慌了,我问他什么,他也不告诉我,真的是。”
言罢他又要揪着壶喝,被江束舟一把拦下,他苦笑道:“好了世子,这酒甚是难得,少酌多品才不算浪费啊。”
“嗯,知道了。”
江束舟抬手按了按他的肩膀,温声安慰道:“既然王爷突然不再慌了,那便是他找到了什么线索,至于不告诉世子,或许是因为线索不甚明晰,再等等就是了。”
“嗯,承你吉言。”
两人对饮到不知几更时,忽有夜雨袭来,沈时安已醉得不省人事,江束舟唤了人送世子回去,他自己也接了把伞,慢慢踱步而过。
行至拐角,人烟稀少,他冲树丛里喊道:“出来吧,我看到你了。”
如烟拍了拍裙摆,从树丛里站起身来,江束舟前行几步,将她揽在伞下。
“我不用你这样。”
可她推不过江束舟,他狠狠攥着她的肩头,她挣不过。
“近来可好?”
“如您所见,好的很。”
江束舟被她冷言冷语所向,倒也不生气,“你昔日明明说不想再见到我,今日不还是过来这边了。”
如烟闷哼一声,摸了摸腰间的剑,“我是来杀你的,不过你命大发现得早罢了。”
江束舟笑了,抽了只手将人的下巴扳过来,“那今日还杀吗?”
“当然。”
她正要夺鞘,却被江束舟强硬地挡下动作,他低声道:“你等等,不是现在。眼下王府戒备森严,你对我拔刀,会是以一敌众。”
“想清楚,好吗。”
如烟“嗯”了一声,任凭江束舟攥了她的手,两人出门时,他的伞一侧,守卫并未看见她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