光一众人连眉头都不曾动一下,跪着的站着的,甚至连守门的都没丝毫失了分寸的迹象。其实,大家心里都跟明镜似的,各为其主,虽品级不如他,但不代表他李非境就可以插手禁军的事。
禁军是什么?皇帝的心腹,是护佑皇城的最后一道防线。能被选入禁军中任职,不仅查三代,连娶妻都要筛查报备!这京都的贵胄子弟哪个在出头前没给皇帝看过宫门?哪个入这一行时没受到过家人的谆谆教诲?
更不提见得多了,大浪淘沙,最终留下的与离开的,总归是有原因的。
姜寒光哈哈地笑起来,声音爽朗,“李大人公务繁忙,不知今日怎得想起到下官这里指点一二?方才太子殿下还差人来问过,说是李大人那边已审出了些眉目,叫下官抓抓紧,要拿出口供来与您那边核对,今早向陛下汇报此事的真相。不然,届时在朝堂之上陛下问起来,你我二人得出的结论不一,往小了说,冤假错案,往大了说,那可是欺君犯上的大罪啊。”
他言毕,暗暗瞥了眼李非境的脸色,搓着手,又哈哈笑了两声,凑近了问道:“殿下还等着卑职汇报,等的急了,可不知生气了会怎样。您说呢?李大人。”
李非境一贯是知道姜寒光此人的,四两拨千斤,推卸责任,偷奸耍滑这一套功夫是修炼到极致的。他亦笑了笑,往椅背上一靠,冷冷与他对视。
“殿下思虑周密,当时得了两个黑衣人,你我各拿一个来审讯,再合二为一做汇报,免得落人口实。的确,本官不该来过问你这边的讯问,但。”李非境知他姜寒光拿太子压他,眼中精光四射,颇有些不屑的意思。他又道:“本官那边怕是出不了结果了,只能仰仗姜大人辛苦些早日审讯出口供。”
姜寒光登时顿了下,不好的预感应验了。他连忙问道:“不知大人所谓的出不了结果是何意?”
“呵。”李非境扔掉手中的惊堂木,站起身负手觑视他,事已至此,也没有必要隐瞒。他冷冷回道:“嫌犯已咬舌自尽了。”
姜寒光倒吸一口凉气,手按在桌上,脑中思绪百转千回,幽幽道:“那岂不是断了线索?”
“不,姜大人这边还可以大有作为啊。”李非境的笑意总阴森森的,在这阴暗的牢狱中看着格外瘆人。
姜寒光下意识瞥了眼放在桌上的铜漏,因为反射出墙壁上微弱的火光,余下多少沙砾又漏了多少沙砾看得不太真切。但想必也不会太久了,这样大小的铜漏一翻一转便是一个时辰,时间过得总是飞快。
就只是这么一瞥,李非境眉尖一蹙,跟着看了一眼。随处可见的一只铜漏罢了,有何稀奇?只是,审案中为何要放置一只铜漏?在这暗无天日的地方,铜漏沙沙的声音只会叫人听着感觉到压抑和紧迫感,这是为何?
一瞬间脑中掠过无数的可能,难道是太子给了他期限?又或是别的什么?
他虽心思缜密,但一时间也想不出确切的理由来。李非境故作不经意地去摸了下铜漏,眼风瞥见姜寒光咽了口水,他似笑非笑,索性拿在手中把玩。
姜寒光暗暗深深吸了口气,笑起来,故作轻松以退为进道:“李大人这是给了卑职莫大的压力呀,不如待卑职禀告太子殿下,将此人交于大人来审问如何?一来,卑职没有审讯的经验,恐会误了殿下大事。二来,不瞒李大人您说,有人提供线索,说是在南城发现了一处可疑的居所,曾有人往宅子里运送过木桶,里面气味刺鼻……”
他顿了顿,清楚地看到李非境脸上的细微变化,那是种难掩锋利的攻击感,志在必得,不容有误的笃定。只是其中不免夹杂着疑惑和不信任,呵,姜寒光再抛出重击。
“这种情报当然要卑职亲自前往探查的,这些个废物哪里能办得了这样的大事。但太子殿下不许,非要卑职暗地里前往,要入了夜后去探查,绝不容许打草惊蛇!这不,卑职专门放了只沙漏,这里昼夜难辨,深怕错过了时辰。”
他紧紧盯住李非境的眼,不肯放过里面任何一点变化。眼见着李非境有那么些的动容,姜寒光紧追不舍,压低声音再次加深他的信任。“卑职能力有限,委实忙不过来。方才还想着逞能一试,但听闻黑衣人会服毒,这可太难为卑职了,太子爷的性子李大人最了解,喜怒难辨,一旦有个差池,还真是不好交代啊。”
李非境面无表情,他这种人,生性猜疑,哪怕明知可能有诈,也一定要亲自确认过才能放心。
姜寒光摆出一副颇为烦恼的模样,“唉,卑职真是倒霉,偏赶上王将军这个埂头的人,非要一遍遍寻河,人马借走大半,这可如何是好?”
他的真情实意落在李非境眼中其实更像是惺惺作态,于是李非境放下铜漏,也不废话,单刀直入道:“本官就替姜大人走这一趟吧。”
姜寒光一听两眼放光,感激涕零,忙唤来副将陪着一同前往。
待李非境走后,一旁的心腹忧心忡忡,“大人,这招有效是有效,但副统领将李大人领去何处呢?”
“你懂什么?殿下一早就留有后手,就是冲着李非境设下的圈套。今夜即便弄不死他,也要将他扒层皮!”姜寒光说得踌躇满志,双眉一扬,恶狠狠喊道:“提嫌犯,再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