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始夏一出楼门就看到榕树下站着一个穿着卡其色长款廓形风衣的女生,她身子高挑,背挺得直,身上带着一股利落劲儿。
温始夏插在卫衣口袋里的手慢慢攥紧,走过去低眉叫了声“予柔姐”。
樊予柔伸出手帮她理了理衣领,打量她半晌后笑着开口:“夏夏又瘦了点,没好好吃饭?”
温始夏摇头。
樊予柔一把搂过她:“走,嫂嫂带你吃饭去。”
火锅店内热气蒸腾,樊予柔拉着温始夏的手穿过行道,她眼睛找着座位号,飞扬的卷发肆意又洒脱,温始夏安静地垂眸。
锅底上来后,樊予柔脱掉外面的长款风衣,里面是一件白衬衫,典型的英伦风穿搭。
温始夏问服务员要来了围裙给她,主动挑起话头:“你什么时候回来的?”
对面人边下牛肉卷边回答:“昨天下机,回家睡了一觉就来找你了。”
她正想接着问的时候樊予柔就嗔怪地看她一眼:“温叔可跟我说你很久没回家了。”
温始夏舔了下嘴唇,开口:“那叔叔阿姨没…”
“你要不要油碟?”樊予柔打断她,抬头认真问她。
她怔愣一瞬,对面人轻笑一声:“傻了?问你要不要油碟。”
温始夏摇头。
樊予柔说了声“行”,然后起身去调料区调油碗。
温始夏目光追随着她,看着她单薄的背影,忽然就有些心疼。
对面的樊予柔的手机反复亮起,接连弹出的小框提示对面的很急,温始夏下意识瞧过去看倒着的字体,樊予柔忽然走过来利索地扣掉手机,勾唇道:“在英国吃得我嘴里都要淡出鸟了,可想死这口了。”
温始夏顿住,忽然间想到什么,没再张口。
她没什么胃口,慢慢捞着菜陪樊予柔吃。
那顿火锅一共续了两次汤,两人吃到最后基本不再说话,对面人偶尔会问问她学校里的事情,温始夏是报喜不报忧的性格,用“都好”回应。
吃完饭后樊予柔开车送她回学校,陌生车辆进不去,只能停在校门口。
温始夏说了声“谢谢”后下车,樊予柔拉住她,从后座捞过来一个纸袋,“香薰蜡烛,这个味道你应该会喜欢。”
“谢谢予柔姐。”
驾驶座上的人向她挥手,说去吧。
从校门口到宿舍一共十五分钟的脚程,温始夏打开通过了傅星桥的好友申请。
被拖了一个上午的事情,她手指点下去的那一瞬心里被酸胀浸满。
她觉得原来自己挣扎了那么久的事情就是个五彩的泡泡,戳一下无用的梦幻就会消失,变成一堆未知的泡沫。
时间这块布上,这一秒是她偷来的,用一把亲手制作的、收藏许久的油纸伞。
而她甚至不知道傅星桥哪来她的微信号码,也许有些东西,她从一开始就站在了被动的一方。
下一秒系统自动跳进聊天界面,她看到傅星桥发送申请的时间是零点整。
天上落下雨滴,“00:00”被雨水放大变得模糊,温始夏把随手一抹,将手机揣进口袋里,步伐逐渐匆忙起来。
肩包里还装着平板电脑,她怕淋坏,把包抱在怀里,微弯着腰小跑。
路过教八的时候她余光看到傅星桥和一个老师在一起,两人正站在楼门口交谈,那位穿西装外套的老师似乎在给他交代什么东西,他站直了认真听。
温始夏移开视线,不想被他看到自己狼狈的样子。
她刚往前跑了一阵,头顶便出现一把伞,她惊讶地回头,看到的是他棱角分明的下颌线。
傅星桥神色平淡,看着她说:“慢点,有伞。”
该怎么形容这份喜悦呢?
开心的不是雨天有伞,而是遇到他。
一天之内连着碰见他三次,这是温始夏做梦都不敢想的事情。
连绵的絮雨里,傅星桥把伞往前递了递,说:“拿着。”
温始夏呆呆接过,手掌握着伞柄的最底端,生怕碰到他温热的大掌。
傅星桥太高,她的手臂得伸直才可以避免伞触碰到他的头顶。
只见傅星桥从口袋里掏出小包纸巾塞进她抱着包的手里,然后自若地接过伞,抬了抬额提醒她:“擦擦额头上的水。”
温始夏把包挎上肩膀,揉搓了两下沾了雨的睫毛,说了声“谢谢”。
一路无话。
傅星桥配合着她的步子,一路都走得慢。
他把温始夏送到了女生宿舍门口,有路过的女生反复看他,他只对跨上台阶的温始夏随意抬了抬手,算是告别。
温始夏站在房檐下看着他清俊的背影,所有罗曼蒂克的幻想一瞬间涌上心头,心脏腾空而起,在这暴雨天的盛大交响中勇敢俯冲。
她想到高三那年,他作为优秀校友回母校做演讲。
白炽灯昼白之下,他那样一个谦虚到从不把学校挂在嘴边的人,却在最后说:“大家加油,我在安大等你。”
那时候他望向台下的眼神与她眩花了的眼是否有一瞬间相交?
于是在暴雨如注的安大,她鬼迷心窍般出声叫他:“师兄。”
傅星桥疑惑回头,下一秒伞下狭小的空间就出现一个乖顺的身影。
她眼眸亮得过分,带着所有好不容易累积起来的的赤诚与勇敢,仰起下巴问:
“你怎么知道我的名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