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踏足过三千世界,更与数不清的世界意识交过手。这个世界的天道意识,比起至高无上的主神,更像是一个活生生的人。
逼得对方使出这样低劣的手段,是否说明此刻站在明处的她反而掌握了主动权呢。
佚彩没有急着抹除不利证据,而是不动声色地凑近大鼎,从容应对天道赐予的一切恶意试探。
熟悉的位置却被磨损,顺着裂隙洇透的血迹已经干涸。
惊讶只是一瞬,佚彩迅速压下眼底的情绪,视线转向鼎内。
温策岔着腿坐在大鼎中,双臂抬起搭在膝盖上,掌心内扣,脖颈扭曲变形,仿佛抱着什么东西。
两人均被烧得看不出模样。
“一个娃娃荡秋千,两个娃娃烹肉糜。”佚彩喃喃着,“我不信这是巧合。”
从宋六义到行刑人和温策,他们的死状恰好与童谣相符。
“两人都没有中毒,也没中迷药。”不一会儿,一个仵作朗声道。
桑梦秋支着下巴分析道:“温策姿态舒展,死前并不像遭受过巨大痛苦,看来是行刑人将死去的温策推到大鼎中放的火。”
“那行刑人为什么要将温策摆成这么一个奇怪的姿势焚毁呢?行刑人为何不离开,不自救,而是留在原地被活活烧死?”佚彩凑近了大鼎,顺着桑梦秋的思路提问。
“但若是行刑人先死,温策是怎么做到的,又是谁放的火呢?”桑梦秋不解。
佚彩没再回话,大脑飞速运转。
裘合,魏山,妖鼎,温渌,横死的宋六义,城郊被杀的行刑人,认不出脸的焦尸。
无数看似无关的杂乱信息错综复杂地组成了一张密不透风的网,等待她抽丝剥茧。
佚彩按着大鼎的手愈发用力,青筋暴起。鼎身一片冰冷,难以想象其中曾寄宿着鼎姬的魂魄。
桑梦秋见佚彩面色苍白,靠近了想要扶她一把。
大鼎突然爆发出一阵悲怮的嗡鸣。
桑梦秋掩着佚彩后退数步,大鼎才慢慢安静下来。
桑梦秋放下横在佚彩腰间的手臂,却见佚彩欲言又止地看着他,不自然地打趣道:“师妹这是看呆了?”
怀中人微微仰起头,蹙着眉,水汪汪的杏眼像一只好奇打量着他的小雀。
让人想要捧在掌心,轻抚她微颤的羽睫。
佚彩则是苦恼地摸着下巴,怎么才能自然地让桑梦秋一步步找到真相呢。
两人的想法完全不在一个频道上。
佚彩倒是有些眉目了,但是有些东西不是她现在这个边缘身份能接触到的,没法明说。
佚彩循循善诱:“我们不妨从藏书阁入手,温家家主对两人的碰面缘由含糊其辞,我倒觉得里面大有文章。”
桑梦秋似乎很不喜欢温家,踌躇了片刻最终还是决定站在藏书阁外边吹冷风。
佚彩看着桑梦秋洒脱的背影,只觉得他像个冥顽不灵的石柱子。
左右劝不进来桑梦秋,佚彩也不去管他的反常。她翻着藏书阁内的各色藏书,还真有意外之喜。
“天地之初,一生二,二生三。二元对垒,三山鼎立。阳祖携剑御兽,斩山填海,自断灵根两脉,降福南尘。长愿吾祖目清镜明。”
——《南书·圣祀》
御的什么兽?不会是关在昆仑宫地底那只冥火巨兽吧?脾气暴躁得每天都要抖三抖,害得昆仑宫总是地震。
至于“斩山填海”……她就总觉得越绝谷像是被谁砍了一刀,看来心潭岛就是当初被天道砍下去丢进海里的山头。
那么心潭岛外围的毒雾屏障又是怎么来的?
天道为何要这么做?他又是如何从一个修士成为世界意识的?
佚彩逐字逐句解读这段信息量巨大的记载,看到后面不禁哑然失笑。
难怪天道想要桑梦秋的命,《南书》里说得明白:阳祖,也就是天道,原为双灵根修士,土灵根传给南尘温家。
那么北清陆家传承的水灵根应该就是他当年留下的另一灵根了。
土生雷,雷生水。桑梦秋这么个天级雷灵根,对天道来说估计是大补。
天道法则是个活生生的人,是人就会犯错。这几年疯狂崛起的血祭,恐怕也离不开他的推波助澜。
佚彩的任务是探索究竟是什么让这个世界变得漏洞百出,濒临崩溃。
调查的推进带来了更多新的谜团,足以颠倒整个世界的真相向她揭开了一角。
桑梦秋等到晌午,佚彩还是没有出来的意思,实在没忍住进了藏书阁。
“小师妹不会打算背着我偷偷辟谷了吧?”
桑梦秋用说好一起干饭你却背叛组织的恨铁不成钢语气,痛心疾首地蹲在桌案边。
这么没正形的人,真难想象是个杀人不眨眼的大反派。
佚彩将翻开的十几本书通通合上收好,“还没找到有用的记载,我不饿。”
桑梦秋一听来劲了,“那是不是我帮你找到线索,你就跟我出去吃饭?”
也不等佚彩回绝,桑梦秋就抱了一摞典籍一屁股坐在她旁边翻了起来。
一目十行的速度,比他在鸣烟派被罚读门规的时候还敬业。略过一本破旧的族谱时,桑梦秋的视线凝滞了一瞬。
没过多久,桑梦秋就举着一本书邀功似的凑到她面前。“看,我找到了。”
佚彩撇撇嘴,不枉费她偷偷将这本书从藏书阁最深处的法阵里掏出来,解开禁制放在显眼处。
两人翻开禁书,上面多为古文字,有人在旁边写上了翻译,大概是温策的手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