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都的温度要比临州高上许多,在外面走一圈身上就是黏黏的汗意,所幸练功房和宿舍里都有空调,孩子们不至于像她小时候那么苦。
云翎搬到这里有三个多月了,虽然说应聘的是老师职位,但实际上更像助教,给雷浩森的师父齐老打下手。
齐老多次推荐云翎上台演出,都被她婉拒了,理由是怕名声不好,但实际是不想让他知道自己的动向。
工作不忙,有地方住,有工资拿,还能免费蹭大师课,她实在是没有过过这么悠闲的日子,颇有几分待在世外桃源的感觉。
小图知道后说她这是逃避,说她原先不是这个样子的,云翎听后也不辩解,任由她说着。
京都剧院收的这些孩子们都是同龄人里的佼佼者,唱念做打的功夫堪比成熟的戏曲演员,云翎习惯性地用专业眼光看,觉得有些孩子甚至比特技部的那些人还要强。
“小唐,你还没拿到一炷香的时间,起来。”云翎看着趴在地上的男孩道。
男孩抱怨:“老师,这香肯定长,要不我怎么可能坚持不住呢。”
云翎从抽屉里又拿出了一包香,用火柴点燃插了上去,看着小孩儿闷闷不乐的脸,表面摆足了架子,实际忍笑道:“那就再来一炷香,我掐表看看是不是五分钟。”
她看着男孩再次翻上去,走到了楼下,专攻花旦的女孩在练水袖,同事小吴正在一板一眼地教。
这栋楼是为了这群孩子建的,生、旦、净、末、丑各占一层,再按着细类划分练功房,效率高且互不打扰。
刀马旦的练功房在花旦的旁边,云翎扒着窗子往里看,女孩们个个身姿笔挺,刀花、枪花耍得干净利落。
只有一个孩子连最基础的毯子功都费劲。
云翎关注她好几天了,叫桃桃,是这些孩子里天赋最差的一个,好在努力刻苦,每天都会偷偷留下来加练。
当初云翎的天资也不算好,走的是勤能补拙路线,所以对她格外关注。
她平时中午在食堂吃饭,便宜又实惠,刚坐到角落的桌上,雷浩森就端着餐盘坐到了她旁边。
“奇怪,你身上总是有一股橘子味儿。”
“是吗,我最喜欢橘子味了。”
两人相处模式和小时候没有什么区别,仍然是他絮絮叨叨地谈天说地,她默默地挑出菜里的肥肉。
但是云翎隐隐约约可以察觉出来什么,毕竟她现在在感情上不是一张白纸了,所以尽可能的和他拉开一些距离。
云翎挡住自己的餐盘:“这肥肉你别吃了。”
“为什么,多浪费啊。”雷浩森不以为然,仍然夹走了她盘子里的肥肉:“对了,过几天是剧院的汇报演出,你们记得带孩子们过来看看啊。”
云翎点头:“这么突然,要演什么戏啊?”
雷浩森摸了摸下巴,回忆道:“不知道是谁要过来看戏选角,听说准备了好几出戏呢,《霸王别姬》、《智取威虎山》、《金玉奴》……还有《穆柯寨》。”
听到最后的剧目,她一愣,没有听清身旁的人还在嘟嘟囔囔什么,就应了下来。
雷浩森兴高采烈地道:“那太好了,今天晚上夜市一条街不见不散!”
——
今天是周日,孩子们下午休息半天,云翎也沾光了一个半天的小假期。
职工宿舍是两人间,和她住在一起的小吴回父母家休息了,云翎去浴室洗了个澡,躺到床上浑身是浓烈的柑橘味,就这样沉沉地睡了过去。
不知道几点有电话打了进来,她摸出手机,看见薄薇,迷迷糊糊地嗯了一声。
薄薇调侃道:“刚睡醒?看来日子过得还挺舒服,不像我们天天被压榨着赶行程。”
她没有说是被谁压榨,只有云翎走后的第一天她说过秦舟安来找她的事,往后便再也没提起过那三个字。
薄薇瞒得很严,云翎没有接到过秦舟安的任何信息,甚至在网络上连他们之前的绯闻都化作尘埃,再也搜不到了,就像是这半年多的事从未发生过一样。
“你这几天一直都在京都吧?”
“对,怎么了?”
“没什么,”薄薇闪躲了一下:“今天晚上有什么安排吗?”
云翎想了想:“和同事一起去逛夜市。”
“哦。”
“大忙人,所以你到底想给我说什么?”
薄薇一向不会和她闲聊,都是有事了才来找她,今天却一反常态。
“最近临州发生了很多事,我原本不打算和你说的。”
云翎打起精神,从床上坐起来。
薄薇恢复了往日的语气:“你走后的第一个月,原本在《南柯非梦》里演女学生的女演员发布声明,是被人误导才有了之前的误会。第二个月,在网上发布视频的人被找到了,匿名接受采访,承认受人指使捏造了绯闻。上一个月,王铁琦被扒出以权谋私的黑幕,调离了临艺剧团团长的职位。”
空调外机振动,偶尔有水滴掉在地上,发出嘀嗒的声音,新蝉占据了屋外的榆树,吱呀吱呀。
打火机咔哒,薄薇点起了一根烟,继续道:“一个星期以前,他向法院递交了材料,起诉陈松柏故意杀人罪,估计很快就会开庭了。”
原来这三个月的时间,他一直在忙这些。
可是为什么?为什么他会选择先弄倒陈松柏?
他不是需要用《折桂》给肖一朦立名,并且巩固自己的地位吗?
“所以呢。”云翎的脑子似乎也跟着蝉鸣一起作响:“你为什么要告诉我这些。”
薄薇吐出了一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