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归梁。”她回答道,低头浅笑。
“对对对,”张福娘打量她一眼,“你方才说,你能将青盐的舞跳下来?几成把握?”
“十成。”
柳灵均一听这话不由得笑出声来:“看来方妹妹是早有准备喽?”
“当然。”方归梁理所当然道。
“只是没想到,妹妹有这种三心二意的本领。”柳灵均瞥了眼方归梁,俯看楼下宾客,缓缓说道,“心里虽是厌恶青盐,却有十成把握能将她的舞记下来,当真是卧薪尝胆,苦了你了。”
听着柳灵均话里有话,方归梁也不恼。她看向张福娘,嘴角依然带着笑意:“母亲,我可以跳。”
张福娘垂眸看了眼楼下熙熙攘攘的人群,吵闹的声音几乎要将她的耳朵炸开。她没办法,沉了口气对方归梁点点头。
曲子悠扬响起,不管不顾在房梁间流淌,柳灵均支着下巴在二楼的围栏上,淡淡看着楼下发生的一切。
方归梁的确有些本事,她仅透过青盐房间门上映出的影子就将她的舞学了个干净。
柳灵均眯起眼睛看她,竟能从她身上看到几分青盐的影子。不仅是动作,甚至是神情和笑容,都与青盐有七分相似。
鼓点越来越密,舞也跳到了高潮。
方归梁逐渐变得忘我,她并没有完全沉浸在跳这支舞,而是陶醉于扮演青盐。她以青盐的身份享受着台下的掌声和欢呼,模仿着关于她的一切。
在一片叫好声中,一片长长的红色绸缎从屋顶展开,像是一副画卷在众人面前徐徐展开。宴春楼内一片惊呼,众人视线纷纷被这长长的红色绸缎吸引。
“看!是青盐姑娘!”
不知道是谁在人群中喊了一声,宴春楼中所有人的目光都被那红绸子的顶端吸引,青盐顺着绸缎从阁楼荡下来,像是荡秋千一般,在空中划出一道美妙的弧线。
她抓着绸缎,在人群上空空荡了几圈,任由裙摆在风中飘荡。
此情此景,说是“天外飞仙”也不为过。
方归梁不可置信地看着青盐,眼看着青盐夺走了全部的目光,她愣在原地,无能为力。趁着众人视线都被在空中的青盐吸引,香尘冲上台,三两下便将方归梁拉到一旁。
青盐缓缓落在台上,她将缎子一波,颇有些欲迎还拒的趣味。乐曲声又起,比方才更激昂,更快活。
如果说,方才方归梁的舞是摇曳生姿,如今青盐的舞姿便是翩若惊鸿。她的双臂柔若无骨,兰花指从脸颊旁划过的时候,仿佛在触摸烛光为她镀上的柔雾金光。裙摆上的纱,耳边的珠子,鬓边的发丝,无一不在翩然起舞。
她抓住红绸缎用力一扯,在台上转起圈来,一时间竟不知道是她在舞绸缎,还是她原本就被这纱围在中间。青盐的脸藏在几层薄纱后,若隐若现,似乎如果不用力寻找她,她就会变成天上的神仙飞回天宫去。
方归梁看青盐的眸子一冷,这段动作与先前她看见的截然不同。
乐曲声骤然停下,青盐手中的绸缎缓缓落下。堂上安静了片刻,众人一时间竟没有回过神来。青盐缓缓行礼谢幕,随之而起的是猛烈的欢呼和掌声。
一时间,亮闪闪的珠宝和碎银子铺天盖地向青盐飞来。香尘急忙撑了伞挡在青盐面前,碎银子几乎要将这短短几尺舞台铺满。青盐随香尘一同下了台,走到二楼去了。
欢呼声迟迟没有散去,他们仿佛被青盐带去了另个世界,刚刚重新回到现实,竟有种恍若隔世的感觉。
青盐从方归梁面前走过,方归梁还未从震惊中回过神来。她不知道青盐为什么能有这样化险为夷的本事,也不知道为什么她能看破自己的计谋。
她明明已经将阁楼的门锁死了,门从外面死死锁住,用尽力气也没有办法撼动一丝一毫。方归梁不知道青盐用了什么方法逃出来,她只知道,自己这一局偷鸡不成蚀把米,反倒让青盐出尽了风头。
酸苦的味道将方归梁从思绪中拉了回来,她低下头,面前是一碗黑漆漆的药汤。香尘站在她身前,正冷冷看着她。
楼下是人声鼎沸,楼上却是一幅与之截然不同的凉飕飕的景象。
“妹妹的药,我煎好了。是你自己喝,还是我喂你?”青盐把玩着手中宝石,这是方才宾客丢上来的,她随手捡了一件捏在手中。她目光笼罩着那纯净的翡翠镯子,并没看向方归梁。
方归梁看着青盐,膝盖一软,缓缓跪下来:“妹妹知错了,求姐姐大人有大量,饶过我这一次。”
“饶是饶不过的,我问你自己喝还是我喂你?”青盐依旧没看她,将镯子戴在手上端详起来。
方归梁吞了吞口水,眼看着青盐今日并不打算轻易饶过自己,眸子里的光暗了暗。
“姐姐念在我是初犯,饶我这一次吧。”方归梁用膝盖向前搓了两步,跪在青盐裙边,“姐姐,对不起,对不起……”
青盐将目光从镯子上移开,看向方归梁的脸。那双眼睛里此刻盛满泪水,与先前满是算计的眼神截然不同。
“别说对不起”青盐眉眼带笑,抬眉看她。
方归梁被这突如其来笑容和宽恕打了个措手不及,支支吾吾中还掺着欣喜:“姐姐不怪我了?”
“当然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