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新校规就下达到全年各个班级:学生不许在校园后车棚滑滑梯,滑滑梯者扣五分。
“真绝了。”何嘉不可置信地看了半天,“也太奇葩了吧!剃光头扣五分,折纸飞机扣三分,现在连滑滑梯也不让了!”
彭川笑得不行:“住校生才惨呢,昨天跑校生全跑光了,他们回宿舍没多久,就又被急召回教室,生生点着蜡烛自习到放学!”
顾井仪转头问颂祺:“昨天回家还好吧?”
她用当然的语气说好。
他看见的,她的脸上眉拧了起来;可她并没有拧眉。
上次也这样,他看她,看见的却是她第一次对他笑。
顾井仪忽然有种不安。那就像欠着作业一直不写,但只要出门一天快乐一天,再拾起作业本心情会变得尤其糟;经过昨天,他切实感觉到有哪里不对。就是这种不安。
何嘉偏过脸,悄然问颂祺:“你问他了吗?”
颂祺才意识到何嘉问的是那女生,“没有。”
“为什么不问?”
“我知道顾井仪不会。”
何嘉像是形容不出的样子,半晌才说:“我不明白,为什么这种事情你都要逃避。问了不是更安心吗?”
颂祺也半晌才回:“我只是怕,问了对他不公平。”
“听不懂。”何嘉摇头,“不然我去问?我就说你不知道。”
“不用了。下次看到我自己会问的。”
何嘉就不再说什么。
逃避。颂祺斟酌何嘉这词,她倒不认为自己是在逃避,就像她明知不向黄琴梦伸手讨钱会被黄琴梦咬定有鬼。
那天她又把她揪到跟前,铁青着脸,咬牙骂了:“女孩子家就不知道要脸!”
接下来的话也都在预料之中:“我就说你最近怎么零花钱也不要了,哈,因为你都跑去问别人要。你说,你跑去问谁要了?”
她倒宁可黄琴梦打她。反正她做什么都不对。可问题在,不讨零花钱这件事在黄琴梦等于坐实颂祺违拗自己是受人教唆的,是有阴谋论的,从回国颂祺对自己不闻不问起就开始了。所以她挟制不住她,所以她拷打她,所以她把她违拗的罪都记在顾井仪头上。
而在颂祺,顾井仪绝不能知道黄琴梦的为人,一旦知道她将彻底失去他。她很清楚顾井仪,不喜欢了他绝不会藏着掖着,除非她患了什么了不得的绝症。
颂祺不浓不热,但何嘉坐不住,几天后和彭川再遇见那女生,打听清楚了,马上风风势势来跄颂祺。
何嘉拳紧了声音说:“你猜那女生哪个年级的?初中部。初一407的,他们都叫她小钢牙。”
颂祺一听即知那女生是何嘉最见不得的那一类女生——她们不是抢走别人的男朋友就是抢走别人的女朋友。因为深恐那刺激,不免一上来就将人概念化了。
彭川偏这时来了句:“我觉得挺可爱啊,长开了肯定漂亮。”
何嘉迎着他便道:“好什么呀,我看她像个开了嘴的石榴!”
“我去,你仇视这一类型啊。怎么就不见你说人家一句好话。”
“白幼瘦本来就是畸形审美,是古人□□流传下来的糟粕。你丫恋.童.癖啊。”几句把彭川抢白走了。
彭川走后颂祺说:“你干嘛因为这跟彭川吵。”
何嘉拨拨刘海,说:“我又不是故意跟他吵的,你知道为什么。而且,你怎么知道她不会是下一个夏痣?”
颂祺说:“顾井仪不会喜欢那种类型。不然他跟夏痣早成了。”
何嘉嘴快地说:“可是你最近这么疏忽他,也许一置气就勾搭上——”
说一半愣睁睁起来,“我不是那个意思,我是觉得,你是不是应该跟他谈谈。因为有些事你不说,没人会知道,对吧?”
颂祺什么也没听见。她才发现最近几天上学顾井仪都没有找她。
何嘉试探着说:“而且,江沐家搬走后住进来的新邻居就是那女生。”
颂祺问:“这你也打听出来了?”
“不是我打听出来的,是我亲眼看见他们一起走进小区。你不是说顾井仪有养猫吗,他和那女生都抱着猫。”
“几只?”
“什么?”
“几只猫。”
“三只。他抱两只那女生抱一只。”
“他家确实养了三只猫。”颂祺说,不知道算不算回答。
何嘉也不说话了,心想怎么顾井仪也这样,再见顾井仪,就少不了阴阳怪气摆在脸上。当着颂祺,顾井仪也没说什么。
这天他送她回家,又沉默。
颂祺想,也许其实问题不在那女生,也不在顾井仪。他只是受不了而已,
当然要受不了,因为她也要受不了了。他在她身上挫受的无力感正如她被黄琴梦挫受的无力感一样,今天是巴掌,明天是拳头,每次被骂她都震出听不懂的表情,正如她听不到他一样。
顾井仪开口了:“怎么不说话?”
她转向他,一瞬间,车窗外刷过巨大的手影,原来那是树。
顾井仪说:“最近你都不问我。”
颂祺又纳下头,说:“对不起。”
不知道那是笑还是出气,顾井仪说:“不是。我不是说这个。”
又是出气,那是用嘴说算了的出气。
他重新开口了,说:“这几天我太忙了才没有接你,你还好吗?”
她不知道为什么眼眶里吃满了眼泪。不明白他为什么总问。但凡他对她有一点点的坏就好了。这一刻,她深深地明白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