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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二之后我才发现,就算放弃了物理、化学和生物,我的数学还是不太行。只能考到卷面分的一半,这严重地拉胯了我的排名,我依旧是班上靠后的那个。
一个靠后的名次带给我很多从未有过的新鲜体验。比如我的数学作业是抄的,解题过程的错误是因为我连抄都抄不对;比如我上锁的日记本是可以被人随意撬开翻看的;再比如那位曾经是小学同班同学的朋友到处宣扬我从七八岁开始就是一个无知懒惰、自私自利的人。
我记得爸爸妈妈和她的父母在同一个单位工作,小学那会我们经常手拉手一起回家,三年级时我们都得了红眼病,我天天上闹钟就怕忘记给她滴眼药水。
或许高中之后她患了选择性失忆症,把这些都忘了。
我就这样一个人过着,上学下学路上的春夏秋冬填满了我的眼睛,我日复一日地在路上磨蹭,因为到了学校之后就会看不见四季。
每到晚自习我就特别开心,毕竟一天的结束总是让人兴奋的。那天下课的铃声终于响起,我背着书包冲到门口,却突然发现教室里的灯被人全部摁灭。黑暗中不断传来抱怨和斥骂,我看了看身侧的开关,迟疑片刻还是伸手按下。
教室里灯光大作,看着同学们惊讶却舒心的脸,我也觉得开心了不少,直到我的目光移动到讲台边,看见那张双眼圆瞪、怒气冲天的脸。
“为什么关灯!下了晚自习就可以捣乱吗!”班主任朝我吼着。
“不是我关的,大家刚才看不见,我是把灯打开……”
“不是你关的你开什么开!你有这么好心?!”
我愣了一下,赶紧辩解了几句,但她说我在犟嘴。也是,还有什么比班主任说的话更让人信服呢?
我被暴风骤雨般的批评淋得晕头转向,浑浑噩噩地写下忏悔书,第二天当着全班同学的面做着不该属于我的检讨。
所以成绩不好就会被自然而然地看作捣乱分子吗?
我不知道。
但是我太希望把这个问题想明白了,尤其在夜晚,当我躺在床上不需要做题,也不会有人突然说我捣乱的时候,我就开始整晚整晚地思考这个问题。思考一个难以回答的问题是很累的,我需要不停地在脑中重现当时的场景,分析同学和老师说的每一句话。
但是一个十七岁小姑娘的大脑怎么可能把这个复杂的问题想清楚呢?于是每一个那样的夜晚,我总是筋疲力尽却一无所获。
不过那位吃情绪的朋友会乘着它的小飞船,在我的房间里飞来飞去,忙个不停。
它一会告诉我今天的“忧愁”比昨天的更加酸涩,一会又兴奋地大喊终于集齐了9种不同口味的“苦闷”。
“原来苦闷有这么多种味道啊……”我忍不住感慨一句。
“那当然了,这就跟地球上种橘子一样,地域、时间、水分、阳光等等,稍微变动一点点,口感就会不一样。”
它坐在小飞船上忙得满头大汗,两只触角飞速扭动,像是在捏一个小巧玲珑的圆球。
“你每天听到的话都不同。有些是在上午说的,有些是在下午说的;有些说得重一点,有些说得轻一点。这就导致即便是苦闷的情绪,也会因为不同的话、不同的人、不同的时间而有浓淡上的变化,这跟我刚才说的种橘子本质上是一样的。”
我若有所思地点点头,努力消化着它的“种橘子理论”。
“好了,大功告成!”
它欢乐地举着一个我看不见的东西,满意地咂了咂嘴,咽下差点就要流出来的口水。
我猜它又把我那些在房间里飞来飞去的苦闷,做成了可以长久储存的食物。
它真的是一个很懂得居安思危的外星人啊,我想。
叶片般的小飞船轻巧地落在我的枕头上,它高举触手地从上面爬下来,一扭一扭的身体离我的脸更近了些。
“问题想不通就先别想了,这个快乐球给你吃。”
它抹了一把额头上细微的汗珠,盯着触手上的无形球体又咽了一下口水。
我心里有点小小的雀跃,但想了想还是说道:“我是三维人,吃不了情绪。”
“啊我忘了!”
它拍了拍脑袋,露出一个遗憾的表情,收回触手又开始对着空气捏来捏去。
“你的快乐情绪太难得了,我收集了好久才捏出这么一个快乐球,本来想留着在我们C星自转一周后吃的。但想想这一个地球年来,我天天吃你的喝你的,还是要表达一下谢意的嘛,我们C星人也是很懂知恩图报的。”
它在空气中挥汗如雨地捶了好几下,很快又露出一个满意的神情:“总算被我做成快乐种子了,等我回到C维空间,就把它种在我们C星上。”
我太惊讶了,原来它说的播种情绪是真的。
“那种下去之后会怎么样呢?”
“一个C纪年后,就会长成一株快乐树,以后C星每自转一周就会结出许多快乐果,你的快乐情绪也会变得越来越多,说不定将来还会长成一片茂密的树林!”
它高高地举起触手,像是在规划一个宏伟的蓝图,展望一个美好的未来。
我被它的计划触动了,忘了刚才还在思考一个没有答案的问题。
“那,思维能力可以播种吗?我的数学也不太好,是不是逻辑不足啊?”我问道。
它把手中的快乐种子塞进腰间,无限可惜地叹了口气:“情绪是可再生资源,思维能力是不可再生的。它们就像地球上的矿石和土壤一样,开采完就没了。我们C星生态平衡的被破坏就是因为过度开发利用了思维能力,导致情绪和情感都没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