万万没想到,这是他们之间最后一次心平气和地相对而坐一起用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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月明星稀,这个时节的夜晚,大同街道上人烟稀少,只有袁鸣羽用完晚膳,独身往府邸去。
突然,一道箭矢自身后而来,袁鸣羽耳朵一动,猛地飞身躲过,箭矢深深扎进路边商铺旁的木桩上,其上还附着一张字条。
袁鸣羽凌厉的目光朝身后看去,却早已没有射箭之人的身影。他皱眉拔出箭矢,展开那字条,只见其上写着:
“今夜亥时,城郊云霭亭。”
袁鸣羽心中冷笑,不知是何宵小之辈在装神弄鬼,他抬头望了望天色,估摸着时候,快步回府牵了马,便纵马朝城外跑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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云霭亭只是一处极小的亭子,地处大同城郊,因午夜时分小亭周身时常升起一层淡淡云雾而得名云霭亭。
袁鸣羽纵马赶至云霭亭时,那亭周身便笼罩在一层淡淡的雾气之中。
他身骑赤色烈马,高高骑于马上,一双鹰隼般的眸子锐利如刃,他朗声道:“敢问阁下是何人,袁某赴约而至,竟也见不得真容吗?”
“袁将军相见,那自然是见得的。”一道慵懒的声音慢悠悠地传来。
袁鸣羽眯起眼睛看向自薄雾后缓缓走出的人,看清来人后却骤然大惊,慌忙下马行礼。
“末将参见六皇子殿下。”
眼前的六皇子身形削瘦,一身月白袍素雅脱俗,文文弱弱的普通公子打扮,若非袁鸣羽曾回皇城述职之时见过一面,是绝认不出这是当今矜贵的六皇子殿下。
六皇子淡淡一笑,扶起袁鸣羽,“将军不必多礼。”
袁鸣羽心下惴惴,却还是问道:“不知六皇子殿下怎会忽临大同,末将惶恐。”
六皇子意味深长地看着他,低声问:“你当真不知吾为何而来?”
“末将愚钝,求殿下明示。”
“听闻你与永宁侯府纪氏两姐妹私交甚笃,是也不是?”
“……是。”
“那吾又听闻,你与那纪氏二小姐定情,是也不是?”
袁鸣羽心中大惊,不知六皇子如何会知道这样私密之事,更是一时不明白六皇子引他前来的心思,缓缓点点头道:“是,只是亲事还未来得及正式定下。”
六皇子深深看了他一眼,停顿半晌,玩味道:“你的心上人若是想要当今太子的命,你该当如何呢?”
袁鸣羽猛地抬头,难以置信地瞪圆了眼睛,他一时不知是眼前的六皇子疯魔了还是他疯魔了。
六皇子挑了挑眉,“看来你是不信?”
袁鸣羽强自冷静下来,沉声道:“末将不敢,只是不知殿下从何得知?”
“若吾说太子是三年前杀害永宁侯府满门的真凶呢?”
“什么??”袁鸣羽面色倏地变得如纸般煞白,剧烈的震惊令他的声音都有些发颤。
六皇子露出满意的微笑,手中的折扇“唰”地展开了,他低声道:“当年太子曾在皇城城郊的庄子上私自豢养一批私兵,原本此事隐藏极好,却不知怎地被永宁侯撞破,永宁侯素来秉性刚直,欲上奏参我那皇兄一本,可七日后,那奏折不仅没递到御前,永宁侯府便满门被屠,只留了两个小女郎。”
六皇子的话如一道道惊雷响在袁鸣羽耳边,他颤抖着握紧拳头,开口道:“所以……当年永宁侯府案一直没有查清,也是太子的手笔……”
“将军猜测得不错,正是。”
袁鸣羽闭了闭眼,他深吸一口气,沉声问道:“那知意……她知道吗?”
六皇子慢慢勾起唇角,露出一个残忍的笑容,“她几乎要知道了。”
袁鸣羽双眼猛然一睁,凶狠地看向六皇子,一字一顿道:“你做了什么?”
六皇子歪了歪头,笑眯眯道:“袁将军莫要紧张,吾可没做伤天害理之事,吾只是发觉吾这两个小妹在暗中探查此案,作为知情却难言的表兄长,稍稍推波助澜,帮助她们早日找到灭门仇人,也是吾理应做的。”
那道第三人的呼吸,翻墙而去的身影,纪知意隐瞒的心事,他这些日子虽总挂心着,却从不曾往仇恨上想过……袁鸣羽既心疼又悔恨,心疼纪知意为仇恨所困的日日夜夜,悔恨自己未能早日察觉纪知意的心思。
“……六皇子殿下想得到什么?”袁鸣羽低下了头。
六皇子轻轻摇头,忍俊不禁道:“袁将军可太心急了,吾还未说完呢……”他凑近袁鸣羽的耳边,续道:“太子已然察觉了她们姐妹二人的存在,此次借微服私访之名前往西宁就是为了铲除余孽,纪子嵘已然知晓全部真相,正伺机而动,欲行刺杀之事,你猜纪知意若是知晓了此事,还会不会乖乖留在你身边?”
袁鸣羽眼皮一跳,“刺杀”二字令他心头大震,他的头低得更低了,半晌,他哑声道:“请六皇子殿下明示。”
“吾要你从此辅佐吾登上帝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