辛晓禾从日料店回家,就发现老丈夫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到了家,整个人沉在宽大的藤椅上,借着立灯上昏沉的橘光阅读,透过不明亮的灯光,可以看清那本书的封皮上画着一个模糊的人物肖像,旁边写着几个字:盆栽病虫害防治。
她扶着鞋柜,在玄关处脱下高跟鞋,听得对面传来一声唤,“今天这么早回来了,没和你的小姐妹去购物啊。”
恍惚中,她觉得他更像个中老年人,像自己的爷爷,也像大街上随处一个禹禹独行的老年人,总之,和她的世界是两类人。
“没有,我去见了朋友。”辛晓禾说,“而且在外面吃过饭了,等会儿就别让阿姨准备我那份了。”
“我也不饿,上了年纪之后人新陈代谢的也慢了,下午多吃一个橘子,都不消化。”叶磬抱怨着自己的烦恼,揉着饱满的肚皮长吁短叹。
辛晓禾瞥了一眼,看到那双手上已经略微出现了老年斑的痕迹,凸出的血管像蛛网经络似的爬在手背上,是一双上了年纪的手,和她的细皮嫩肉完全相反的模样。
“你注意身体,三餐要按时吃,别打乱了人体规律。”辛晓禾细声细气的说。
她换完了鞋子,转身就要回房间去,却被叶磬叫住。
“哎,你每天回家就往房间跑,过来,陪我坐会儿。”她的老丈夫把手里的养花书籍放到一边,品了一口手边的茶。
辛晓禾只得把步伐止住,她踏着柔软的粉色拖鞋走来,嘴上柔柔的抱怨,“怎么了,我在那屋舒服,这还限制人家呢。”
叶磬受用的笑了,脸上的褶皱连城一片,如同波浪在脸上滚起来。
他耐心的问她:“小禾,你还记得咱们结婚那天吗,你说你喜欢菱洲湾那块地,说风景好,时时有海鸥叫,所以...”
辛晓禾的表情随着他的语调起伏跌宕,然后定格在一处。
“我给你买了一只鸟,想听不用跑那么远了,在家就能听见。”
叶磬说着就站起身,把窗帘拉开,身后是一片落地窗的阳光房,窗外的高大建筑们把点点灯光投进屋里,而在房间的最中央挂着一只宽大的象牙鸟笼,里面静静地卧着一只凤尾绿咬鹃,胸前毛色鲜红,尾部的亮色蓝羽几乎快拖到地面。
辛晓禾的笑容停了一瞬,又绽开,“它真漂亮,谢谢你啊。”
叶磬笑而不语,从一旁的食盒里拿出虫子去喂。“听说它刚被抓到的时候瘦的皮包骨头的,就因为它生的那块儿环境改变,没吃的,所以过的不好。其次是嗓子坏了,也不会叫。”
“是这样啊。”辛晓禾仍仔细端详着那鸟。
她放心的转过身去拿手机,想给这漂亮鸟儿拍个照发朋友圈,却听见一旁的老丈夫说,“你以后别瞎操心了,人小罗是有女朋友的。”
辛晓禾愣了一下,仍保持着理智下开口道,“您,这是说什么呢。”
“你小叔刚打了电话,我那侄子下周就订婚,到时候咱们可以一起去看看。”叶磬不疾不徐的说,“如果你不想去,就跟你小姑去欧洲旅游散散心,也成。”
“老公,你知道我不是那个意思。”辛晓禾急着辩驳,“我也是为了振文好,我姐姐不喜欢我,别看她那么安静其实心眼很多,我爸妈从小就这么说,你让她嫁进来,之后她肯定会查她亲生母亲的事情,到时候——”
“小禾。”叶磬回过身,用威压的眼神盯着她。“这件事不用你来管。”
辛晓禾闭上了嘴,脸颊上带着委屈。
叶磬回头看了看鸟,背身柔声说,“况且你和我侄子年纪一样,但你们并不是同辈人,你这么贸然去做这件事,以后让我侄子怎么看我。”
辛晓禾没说话,待心气平静下去,又慢慢开口:“对不起,老公,这次是我不对。”
“好了,过来吧。”
叶磬脸上的严苛也化解成了温柔。他看着小自己不少的娇妻,以手隔着纱布料抚摸着那玲珑的曲线,“等我忙完了这阵,咱们就赶紧要个孩子。”
辛晓禾艰难维持着脸上的微笑,又娇嗔道:“你真讨厌。”
而一旁哑了嗓的咬鹃鸟,倒是无表情的看着各自沉浸在心事里的老少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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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把我送回酒店。”郁每镇静的说,“不然我就报警了。”
程撤没有说话,烟灰落在深色皮夹克上,本人却毫不在意,他目光阴沉的看着路面飞驰而过的车辆,旁边就是人来人往的街道。
“为什么,罗振文会怀疑到你身上,”郁每压着脾气,“还有为什么会有这段录像?”
程撤平静的望着她,“这不重要,我只想让你知道他并不是什么好人。”
“这,应该跟你没关系。”郁每立刻反驳。
“你相信我,我真的什么都没做。”程撤仍然说,“我只是试图让你清醒一点,不图回报。”
郁每尽力使自己平静,“别想了,就算是他真的出轨了,我也不会放弃,至少我最应该离你远远的,你们家人害了我的家庭,你又自始至终你把我蒙在鼓里,还把我当成毁了我哥的靶子,现在你又想做什么?我承认我一直害怕你,但也并不是一个傻子。”
莫名其妙的,她突然想到了罗振文车上那尊古怪的菩萨,甚至摄像头的位置都如出一辙,然而罗振文曾经提到过,那菩萨是由让他做手术的肇事车主所送的,因此……
她不敢再想下去,怒视着程撤,愈发觉得这人是不是疯了。
“你先冷静下来。”程撤脸上结了冰爽一样。
郁每实在很难冷静下来,“不好意思,我明天就要回学校。”
“不行。”程撤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