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如歌这一趟折腾了十几分钟,回来之后满席都喝上了,觥筹交错间玻璃酒杯折射着光晕好不晃眼。她左边是顾钊谦,侧头看过去,白皙的脸上已经开始泛起红晕,不过他酒量不算小,如果按照她的经验来看,现在顶多也就是微醉。
正想着,眼前忽然冒出一小杯酒。
宋如歌暗道不好,只听那人说:“来来来,顾太太我敬你一杯啊,我先…”
“郑科长,”宋如歌话音未落便暗自祈祷,这么一圈儿人她可没认全,保佑她最好没说错姓和级别:“您看今天大家都这么好兴致,多喝几杯无妨,可…”宋如歌说着侧头看了看顾钊谦,笑道:“我还得负责把他弄回家不是,您的好意我心领了,不如我以茶代酒算是…”
好在宋如歌似乎并没有叫错,对方也喝得晕晕的,点点头道:“那好,既然这样,就敬咱们顾总监,这个事业嘛,是一定要顺利滴…”
她咽下一口茶,果然猜得没错,过些日子姚远和顾钊谦估计又要联手做什么上头重视的项目。视线扫过一圈,满桌子都是些个油锅里不知道炸过多少遍的老油条,什么劝酒祝词客气话之类的,简直比模特衣橱里的套装还多出几套。
几圈轮下来,吃吃喝喝都差…准确的说,是都倒得差不多了,宋如歌一看表,才发觉已经十点多了。旁边的顾钊谦自不不必说,他与姚远同为拉拢对象,早就倒桌子上快睡过去了。
但是这赵局长只有他灌人家的份儿,没有人家灌他的份儿,一晚上喝下来,全桌子除了宋如歌谭杪这样的女宾都东倒西歪,就属他脑子还有条不紊的转着。服务员递上了单子,他扫一眼就丢给后头的年轻人,示意立马去付了。接着准备散席,门外不知从哪儿冒出些人,帮着把喝醉的什么科长处长都扶出去。
宋如歌抬眼,与不远处的谭杪四目相交,两人皆是无奈的摇头。
“诶诶怎么回事儿啊,你们这些孩子怎么这么没眼力见儿呢!没看见顾总监醉了嘛,还不过去扶一把!”宋如歌拉着顾钊谦胳膊的手一顿,就听赵局长又搁一边吆五喝六的,话音才落,几个年轻人就走过来,慢慢把顾钊谦从椅子上架起来。
而旁边的姚远此刻与顾钊谦处于相同的姿势,摇摇晃晃,领带都松了。
看顾钊谦被扶着慢慢走出去,宋如歌刚准备拿起手包,就听赵局长掐了烟,实则毫无歉意地说道:“哎,真是,这帮大老粗也不懂点节制,顾太太不好意思啊,又得劳烦你受累了。”
“哪里的话,大家又没逼他。”宋如歌脸上还挂着当初对着镜子练出的标准微笑,心里却暗自讽道,那是自然的,就差扒开嘴往里灌了。说完看一桌人都被扶着三三两两的往外走,谭杪就过来挽住宋如歌,两人跟在姚远顾钊谦后面出去。在走廊里没走几步,赵局长也出来了,小步赶上他们,笑眯眯的拍着此刻已经晕晕乎乎的姚远的肩膀,高声道:“诶小姚啊,咱就算是朋友了,以后有什么事儿直接找我,肯定给办!”
姚远低着头呵呵笑了几声,不过似乎是醉的不轻,舌头打结,见状谭杪立刻侧身上前,笑道:“那就多谢赵局长关照了。”
赵局长弹了弹烟灰,侧头吐了口气,扭头,状似一脸的歆羡道:“哎呀,那有什么客气的,再说今天真是很高兴认识你们啊。”说着,看顾钊谦似乎已经晕了,就转而对宋如歌道:“而且今儿一见着,才知道你们两口子绝对算得上恩爱楷模啊。”宋如歌一愣,并没有搭腔,听他继续说:“要么那顾总监都说了,二人世界没过够怎么能要孩子呢!”
宋如歌闻言松了口气儿,一脸自然的笑了笑,算是回应。
闲话不多说,几人下了电梯就各自离去,他们帮着把姚远顾钊谦扶到车里,就跟着X局的车走了。
两家的车停在一块,宋如歌关好了顾钊谦这边的车门,深吸了一口室外清新的空气,像是要将肺中污浊不堪的气体剥离,转身叫住谭杪,柔柔挑声问道:“在席上他真这么说的?”
谭杪一愣,从车里出来,走到宋如歌身边,视线不自觉地落到远处灯火灿烂的二环,声音在此处有些没落的夜色中变得轻轻浅浅:“是啊,他说两个人的日子过了十几年,舍不得。”扭头,她看着宋如歌狐疑的表情忍不住轻笑,语气也变得诙谐起来:“你就信了吧,他要不是那么个真诚的表情,又怎么能让赵局长那种老油条都信了。”
宋如歌抿了抿嘴没说话,只是侧头随着谭杪刚刚的方向看去,远处的璀璨的灯火在她眼中幻化成五彩的团团光影,在灰黑单调的夜幕中绚烂的极易令人迷惑,那一低一垂的眼眸间恐怕再找不到多年前散着点点星光的一瞬。她微微回过头,车里的顾钊谦领带松斜,碎发散乱的覆在额角,白皙的脸上凝着不悦的神色。从很久以前起,甚至好像在她的印象中,记不清有多久了,两个人都是这样,为了这个家,不停地重复着自我折磨的生活。
那两个补妆的女孩话是怎么说的,客套话满嘴的赵局长又是怎么说的。宋如歌在不经意间勾起嘴角,原来在外人眼里,‘恩爱’总是这么轻易而简单的事情。
“如歌……”
谭杪有些担心的声音在耳边响起,宋如歌叹了口气,摇摇头。裸露的双臂不自觉地环住了被夜风吹得微凉的身体,但她接下来的一句话,竟然让谭杪在灰暗的夜色里听到了隐隐的泪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