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概是昨晚想得太多，谭杪醒过来时候已经是七点半了。
她眼睛盯着闹钟‘噌’的一声从被子里爬起来，一边急急的晃着沉睡的姚远，一边喊儿子起床。
“哎呀…今儿不周六吗…”姚远被她按着肚子，费力的出声。
嗯？哦，怪不得闹钟没叫。
谭杪一瞬间泄了力气，软软的身体又倒回温暖的被窝里，但才眯了几分钟，她又从被子里爬出来，心道坏了坏了，今天跟宋如歌约好了带淘淘出去玩的。
几岁大的孩子好奇心重的很，没事就在家里扒拉他爹那点影片集，某天在糊里糊涂的看了一集皇家园林特辑纪录片后，就一直吵着要去玩。谭杪无奈，就顺便约了宋如歌，两人正好一起聚聚。
周末的清和园人很多，再加上五岁的小家伙正是左蹦右跳，开始要淘气的年纪，弄得谭杪也没了悠闲的兴致，一路上光顾得拉着他的小手，苦着脸道：“以前出来他爸一抱就啥事儿没有了，今儿自个儿看不紧可麻烦了。”临近五月，天儿也有些热了，宋如歌看她要急出一身汗，赶紧从包里掏出什么宣传单之类的给她扇扇风，真道是不当妈的，怎么体会得到当妈的辛苦……宋如歌一顿，才发现自己险又要胡思乱想了，还好，身边的谭杪注意力还放在淘淘身上，并未顾忌她。
一路歇歇走走，直到游人不多的明湖边上，谭杪可算缓了口气儿，松开了握着淘淘的手，坐在湖边的石凳上不动了。宋如歌在她身旁坐下来，两人的目光都看着前方几米处的淘淘，什么自己蹦起来抓柳梢上的绿叶儿啊，又是发现什么可打水漂的小石子儿啊，他一个人，倒也能玩得自在。不一会儿，小家伙不知道发现了什么，石栏边传来他笑嘻嘻的童声：“妈妈，小姨，你们看这个…”
谭杪眯了眯眼，其实压根儿就没听见他说什么，抬起头，就敷衍的应了一句：“啊，啊，知道了，我们看见了。”
“孩子就是有兴致也得被你搅了。”宋如歌扇着手里的自制纸扇子，闻言好睨了她一眼。
谭杪歪着脑袋嘿嘿笑着，自知‘理亏’并不回嘴，只是在五月还有些清凉的风中自在的舒展着双臂，心满意足的将自己融在这绿水亭台间。北方的四月底五月初正是温和明媚的季节，晌午的阳光照得湖水泛起涟涟波光，清风徐来，青绿垂柳漾在湖边，清新又不失柔意。只是眼前这幅楼阁影印碧湖间的景色，似乎与几日前灯火辉煌下的落寞错了时空，就连身边的人也是如此…
“一晃，连淘淘都长大了呢。” 听她这样说，谭杪的眸子黯了黯，想来如果没有几日前的恍然，听着这样叹息的话她说什么也是要嫌弃宋如歌几句的。但如今…她扭头正与宋如歌四目相接，那双如往日般好看的杏眸中似乎映着晚春柔柔的垂柳，却不见旧时的点点明媚。宋如歌在她的印象中一向是外向洒脱的人，表面看似柔弱温吞，骨子里却有一颗蒲苇般坚韧隐忍的心。虽然她后来笑着说没什么大不了，换做你，也同样会与我做出相同的反应，但谭杪知道从未有过那种心境的自己，终究是无法深刻体会的……她没有叹气，只是伸出手握住了宋如歌，看着淘淘，语气轻柔却充满坚定：“每一位成为母亲的女人都会尽全力保护好她的孩子，都会为了他变得坚强而不放弃。”她看着宋如歌，笑得笃定道：“我相信你，就像六年前相信自己一样。”
秀眉弯弯，眼角含笑，这是谭杪所给予她的安慰或是肯定。宋如歌心里一揪，眉眼低垂，半晌，才听到自己涩涩的声音：“……但愿吧。”
这是她的答案，亦或是期望。
谭杪没有说话，只是更加握紧了宋如歌掌心温热，却十指冰凉的手。她知是即便如此，宋如歌虽笑着，可那种曾经钻心蚀骨般的痛楚终究要留下伤疤，而且，无法言明……回忆起来大概是昨晚在听到她的第一百零一次叹息的时候，姚远终于无法忍受，坐起来扭开床头灯，拧着眉头问：“你到底有什么事儿，说出来也成啊，一个人搁那儿叹气叹的我都跟着郁闷。”
她拉了拉身上的薄被，侧身看他，语气柔了几分：“好了好了，我不叹气了，你快睡吧。” “真的没事儿？”姚远话是这么说，但一手已经关上了灯，整个人滑回被子里准备睡去。但是几分钟后…….
“哎…”
闻言她翻了个身，一手拍在姚远肚子上，嗔道：“你这又叹什么气？”“还不是被你传染的，现在想睡也睡不着了。”姚远不满的哼道，继而也侧过身，抓住她的魔爪，问：“跟我说说，你为什么叹气？”“不行，不能跟你说。”听到谭杪坚决而果断的声音，不禁让他一愣，他俩之间，还从未有过这么不讲‘情面’的回答。这让他来了兴致，一把抱住谭杪去呵她的痒，还在她耳边阴测测的低声道：“告诉我，告诉我我就不欺负你了。”
谭杪被挠得笑的一颤一颤的，整个人差点喘不上气儿来，呼哧呼哧憋着气儿缩在被子里，半晌才缓过来，又气又无奈的喘道：“说了说了，现在真不能告诉你！”话音才落姚远就蹭过来，一手横在她腰间，撇撇嘴，好似天大的委屈一般：“那好…等你能说了，一定告诉我。”
谭杪回握住他的手，贴着枕头嗯了一声。
入夜的屋内又恢复安静，四周只剩钟表的滴答声。皎洁的月光照进屋里，透过薄薄的白纱帘落到木地板上，飘渺月色反倒少了些清冷，多了些轻柔。谭杪忽然想起，有人说如果做了有月亮的胎梦，一定会有个乖巧漂亮的女儿，可惜她梦里有月亮，怀里却是个精力旺盛的小子……她忽然微微侧身，低声问他：“你说如果如歌他们早有孩子了，他和淘淘一起玩，一起长大，会不会特别好？”
回答她的，是姚远沉沉的呼吸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