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复行百步,便见前面一堵高而阔的墙,其上贴着三丈长的描金牙黄纸。上头凤舞着“金风玉露榜”几个大字。前方人流密密围着,指点谈论:“今年又是清义侯世子‘金榜题名’……”“世子神明俊爽,雅量非凡,我等自愧不如啊!”
李信棠凑近,奇道:“这是什么?”
身边婢女秋萤道:“姑娘有所不知,坊间传闻。若在这金风玉露榜上写下意中人的名字,诚心祈求,七娘娘便会保佑她觅得良缘。”
李信棠见围着不少男子,谈论榜首,不无艳羡,之间却只有女子上前题名。瞻观片刻,又问道:
“榜上为何不见女子之名?”
“小姐说笑了,哪有女子闺名响于男子之中的,又不是那青楼花魁。”
“可京城不是有甚么四大才女吗?”
“这……”
李信棠遥指清义侯世子之名,奇怪道:“我听父亲说,清义侯世子姬妾成群。为何女子出名就是不安于室,男子被众多女子爱慕,怎么就不是他孟浪轻浮呢?”
忽听一旁过路人驻步反驳道:“姑娘说笑了,世间哪有女子爱轻浮男子的?”
只见这人戴了钟馗的面具,色彩张狂。面具下的一双眼睛颇为不满。他身边另又站了一个男子,身姿修长,一身如水天青衣,戴着佛面,似玉非玉,辨认不得。
李信棠打量他一眼,道:“这就怪了。那为何女子被众多男子所爱就是轻浮,莫非男子就爱轻浮女子?”
“钟馗”青年蹙眉:“自然是……自然是大丈夫立身天地间,为家之栋梁,国之栋梁。世间女子,肩不能挑,手不能提,不过以男子显名。便看那古代四大美女——若没有吕布,何来貂蝉?没有汉帝之悔,何来昭君美名千古传?没有夫差唐明皇,纵有千般美貌,谁又识得西施玉环?”
说着说着他自信起来,挺着胸膛道:“便是那京中四大才女——以相府千金为例,若非得崔世子一句:尚可入耳。又怎会因琴艺被推为才女?”
随即双手环胸,瞟一眼李信棠腰间玉饰[1]:“你若不报上尔父之名,谁人识得你了?”
信棠微微一笑:“非也。”
钟馗男子:“哦?”
信棠道:“你且在此地等我,我去写几个字。”
说着使仆从开道,去了榜下。自有商贩置着案桌、备了笔墨。那商贩顺口吆喝:“题名一次十两唉~织女娘娘保佑姑娘觅得如意郎君。”
秋萤拿出银票递给商贩。
商贩哈腰:“这么大的票子,小的找不开。”
秋萤只管一塞:“给你就拿着!”
婢女夏宝已忙不迭地将豪笔蘸墨递给李信棠。李信棠一挽袖子,提笔便写。
众人只见红袖下一截皓腕,待她停手,方知写的“李信棠”。这李信棠是谁?不曾听闻。不过也不值得人注意。但又见这红衣少女,只稍作歇息,又一口气题下数个“李信棠”之名。
商贩一见,忙叫道:“使不得、使不得!”使磨墨小厮去拦。
李信棠身后的三壮仆、四健妇闻声出列。个个膘肥体壮,气势凌人,哪像寻常人家的下人?
那商贩忙又道:“使得的,使得的。”
李信棠写得手腕酸了,便叫仆从也一起上。几张银票,叫“李信棠”一名占了金榜“半壁江山”,强压“清义侯世子”一头。就算有人来为清义侯世子“刷榜”,怕也是写不下了,只能在边角缝里塞一塞。
李信棠满意地收手。
对于这等行为,众人纷纷看不过眼:
“此女甚为轻浮,我若是这‘李信棠’,知道自己如此‘胜之不武’,只怕无地自容。”
“正是正是……”
却听一人疑道:“姓李又是信字辈,莫非是太傅家?”
“……并不曾听李尚书家中有弟?”
又一人顺口道:“若是太傅之子,倒也难怪此女如此疯狂示爱……”
钟馗男子虽不明李信棠此举为何,却觉得甚为无聊——怎么,她以为这样,就能叫个无名小卒胜过清义侯世子了么?还是说“出奇制胜”,想引起世子注意?真如跳梁小丑,自取其辱罢了。
但没想到此等冒犯之举,竟叫人觉得无伤大雅。不由得恼火:“这小女子!”却见李信棠向他走来,一派快活貌。她指榜而问道:“看,在那榜上,我是不是比崔觉有名了?”
钟馗青年灵光一闪,脱口道:“好啊,原来你就是那个乡下来的李三!(原先见她信物只以为是什么亲戚小辈)你造假你还有脸!”
“怎么就造假了?不是说写一个名字十两么?可没有规定只准写一次,那商贩应了的。”
“若非你身配官家玉符,又以重金诱之,他又怎会答应你?”
“你是说我不该借着权利之便刷榜?”
“然。”“钟馗”目露“废话”二字。
“可是,若无权势,这榜上又何来崔觉?”
李信棠摸摸下巴,“莫非清义侯世子以才德出众?我观崔觉,并无有超人建树,文章做的也是一般。与我并无差别啊。”
天呐!区区一个太傅之女!她是如此的普通,又是如此的自信!
钟馗诧异:“你怎敢与世子相提并论?”
“清义侯世子积石如玉,列松如翠,仪表堂堂,气质超然,不识其风采者,无目也!”
李信棠跳上石墩,倾身而视:
“有目者,你来看看,我与崔觉孰美?”
她随之揭下玉兔面。
文诚瞠目结舌。
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