道:“人都来齐了,那就开始吧,留给我们的时间大概是不多了——”
“首先,我必须先声明一点,我暂时还不能离开元京。”
此话一出,房间内刹那间便安静了下来。
许久过后,谢殊才听见自己哑着声线道:“......为什么?”他不知为何突然间想起先前乔瑜为他引见那位名叫“瞿里”的手艺人,心下顿时了然。
原来这并非是临时起意,而是......
少年不以为然地摇了摇头:“决定留下是我思考了很久才做出的决断,哪怕一辈子都被困囿在这里,其实也没什么大不了的。囚禁而已,并不算什么。”
“为了一件至关重要的事,总要有所取舍,我不过就是用自由换了另一种可能性罢了。”
......
日上三竿,谢殊浑浑噩噩地从四九赌坊内走出,甫一回首,便见三楼的少年伫立在屏风前,眉梢眼角一如从前般寂寥冷淡。
她的眼睛里什么都没有。世人孜孜以求的,她不在乎;营营汲汲的,她嗤之以鼻;甚至就连她自己,她似乎也不怎么在意。
空有一身华美的皮囊,却踽踽独行得像个冷眼旁观的怪物。
谢殊想起了临行前,圣人曾单独找他说过话,十句里却有六句与七殿下有关:
“你说阿菫?她这个人啊,你越是表露出你对她的喜爱,她反而越会得寸进尺。她其实也并不是天生的无血无泪,只是有的时候过于固执了点。”
“孤不是好帝王,不是好儿子,也不是好兄长。对外无法施展宏图霸业,对内也处理不好兄弟至亲间的关系。父皇也许是对的,阿菫会比孤更适合这个帝王之位。”
“如果母妃找你谈论有关于阿菫的事,孤希望你不要露出马脚,最好帮孤隐瞒一顿时间。至少,等阿菫回来再告诉她。”
“孤一直都相信,血亲间不会有深重的仇恨,母妃她总有一天会放下心中的执念,学会如何去做一位母亲,不过——”
圣人捂着嘴剧烈地咳嗽了几声。
“咳咳咳咳......我大概是看不到了。”
他取下了帕子,又随意地将帕子丢弃在火炭盆中。火焰灼烧着织物,散发出某种奇特的味道,与房间的淡淡的药香混杂在一起,形成了一种极为复杂的气息。
圣人不能熏香,七殿下便厌恶熏香。
圣人喜爱金石千千结,七殿下自小便心灵手巧,尤擅琵琶扣。
圣人右肩有一道箭伤,每每疼痛时举着笔的手都会颤抖,长久下来就习得了精湛的左手字,但除了圣人之外,七殿下的左手处也有厚厚的笔茧。
答案从一开始就很明确,无论是圣人的也好,还是七殿下的也罢。
如果只是出现一次,或许还能说是巧合。可这世间哪来的那么多巧合?只不过是两人间的立场总让人误会他们之间的关系,以为这对血亲间不是你死就是我亡,为臣者野心勃勃地要篡位,为帝者殚精竭虑地守住权柄。
原来她是这么想的。
阳光之下,谢殊有些怅然若失。
*
“这样真的好吗?”
徐三娘走到乔瑜身边,同她一起望着谢殊远去的背影。
“我记得,你说你有一个未婚妻姓谢,是你的兄长很早之前就为你安排好的。要是我猜得没错,应该就是他了。”
乔瑜轻笑出声:“男子怎么能做未婚妻,你糊涂了吧?”
“我二十又二,才比你大了四岁,芳华正好,貌美动人,我看你才是糊涂了。”徐三娘不服气道,“这个叫谢殊的男子明明心悦于你,我不信你看不出来。”
“心悦?”乔瑜语气平静道,“如果是怜悯也算是心悦的话,那你说心悦就是心悦吧。”
“更何况,谢殊这个人,真的像你说得那样是个端方君子吗?”少年眯起了眼睛,“反正我是不信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