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初入教坊(2 / 3)

间视野有限,安兰拼命望着,肖庭芝却淡然静立。

他分明稳稳地站在那里,但身上已无半分鲜活之气。只有冰凉的死气。

重重阖上的宫门挡住了肖庭芝垂首恭立的身影,也关上了安兰对他最后的记忆。

安兰突然感到浑身一阵彻骨的寒意,冷得她打起战来。她在一刹那明白。

生如蜉蝣,不过如此。

马车辘辘,在平整的宫道上不疾不徐地前行。

自掖庭宫,至将作监,再一路向南,走过大社和鸿胪寺之间的宫道,直出含光门。

出了含光门,也就算彻底出了皇城。

昏昏欲睡的安兰立时来了精神,偏坐起来,掀起窗帘,往外头窥视。她自重生于古长安城中,还从没有见过繁华的人间烟火气,没有见识过长安盛景。

然而马车却并不入民坊,只一路横过含光门、朱雀门、安山门,安兰甚至都能听到远处街巷中的人声喧闹,但马车还是带着她陡然转弯,北上延熹门,最终在凤凰门边急停。

这凤凰门依然是外皇城门,安兰这才意识到,自己不过是绕着皇城走了一圈,从西走到东,绕了个大远。最后兜兜转转,还是停在紧贴着宫城的一坊,这便是后世闻名遐迩的光宅坊了。

“还不下来!快走!”

压车的兵士急着推搡。

安兰不敢再四处看,低着头,叉着手,用余光瞥见几双绣鞋走到自己前头来。

“这是最后一个了?”

“是。”兵士捏着竹简,仔细辨认道,“掖庭安氏。”

说完便瞥向安兰。安兰连忙点头。

“那就齐了。”一双大脚板的绣鞋走到她面前来,不轻不重地往后肩一推,示意安兰往里走。

安兰眼神往上一瞥,放见着眼前一座极阔气的门面,朱柱高檐,匾上端地是“内教坊”三个大字。

门口还瑟缩着五六个瘦弱女子,看服色皆是低等宫人。看来便是一同罚到掖庭来的了。

“我是教坊里的嬷嬷,平日里管你们食宿起居的,你们叫李嬷嬷便是。”那大脚板的女子粗声粗气地说。这嗓子粗噶得厉害,寻常是听不到的,似乎比姑母还要严重三分。

安兰忍不住在后头略瞟了一眼,见那嬷嬷寻常服色,一头黑发,瞧着倒只是而立之年,嗓音浑浊,语气却并无恶意,只是冷漠。

几人都垂着头跟她往里走,里头倒也是精致气派,画梁修竹,只是越走越偏僻,最后终于到了一处萧条院落。

“你们方来,今日权且歇下,明日由前头人挑拣。”嬷嬷引着她们进屋。

“我在这教坊过了半辈子,见过哭着闹着要逃的,也见过为了名节上吊的。宁死不愿落风尘,那是蠢人。教坊里都是贱人不假,但贱人也可以好好活着。”嬷嬷四下望了一圈,落下句话,便转头走了。

几个小姑娘年纪都不大,面面相觑,又局促地四下看看,见屋里陈设简陋,连桌椅都不齐,只在墙下摆着并排的七张榻,门边地上堆着一摞青灰色的被褥。

几人上前取用,果然正好是七份。于是各自沉默地铺好,怯怯无言。

过了半晌,终于有个形容最小的忍不住,绞着手嗫嚅问道,“姐姐,什么是前头人呀。”

她似乎有个相熟的姊妹,但那姊妹如今也六神无主,“应是教坊里的官吧。”

“……姐姐,我害怕。”

终于有人低低地抽泣起来。看她们红肿的眼睛该是哭过很久了,如今悲伤之情又被人勾起来,也跟着流起泪来。

一片凄凄惨惨中,安兰径自走到桌前,抓起一只凉透的胡饼咬在嘴里,又给自己倒了碗水。

十二只眼睛齐齐望着她。

“……你们也吃呀。”安兰难得不好意思起来。

“姐姐,怎么办呀……从前在宫里,总想着虽不能荐贵人枕席,但日后也能有机会放出宫去,寻个良人,故而日子虽苦,总算是个盼头。如今却入了这教坊,此生哪里还能寻得良人……”

“都怪我没用,不敢自戕,否则为了清白,在宫里便该一索子吊死的……”

“……呜呜呜,如今到了这掖庭,说什么都晚了,就算在这儿死了抬出去,也只会遗羞父兄……”

“……我说,几位姐妹,你们哭累了就歇歇吧,来吃个饼。”

一众娇啼中,安兰再次不合时宜地出言打破气氛。她看少女们哭得实在太过凄惨,于心不忍,再低头看看手里不知不觉已经少了两张饼,怕自己刹不住胃口,再把饼吃完了,于是好言相劝道。

“你,你不知羞赧,不知为失节难过么?”有人抽噎。

“羞赧是什么,名节又是什么,能吃么?”安兰反问,不顾众人眼光,将水一口气喝了。

“天塌下来,也要睡觉吃饭的。我告诉你们,男人为了管住女人,让女人既能听话,又能任他们欺辱,就做了个栓脖子的圈,叫清白名节。被这圈拴住,不能自主,已是大不幸;若是再为失了这圈而哭,那就是大傻子了。”

说完,她不顾旁人的惊异之色,走到榻边,倒头翻身,捂住肚子,闭上眼。

“……饼太硬,你们吃慢点,吃快了胃疼。”

闹哄哄的一夜过去,安兰并没有睡好,半昏半沉间依旧都是抽泣声,分不清是醒着还是梦里。

次日一大早,嬷嬷便在院子里喊起来,“前头人该挑拣了,小娘子们出来。”

几个姑娘共用一盆冷水洗了脸,匆匆挽好双髻,拾掇好了衣襟,盯着斗大的黑眼圈,纷纷跨出门去。

一行人被领着往西边走,嬷嬷在前头边带路边嘱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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