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万年前的古法,轰然出现在自己面前,放在谁身上,心里都打鼓。
“你若不敢,便罢了。”悬檀冷语,抬手便要收势。
“谁说我不敢的!”这一招激将果真管用,小秋攥紧了那块灰不溜秋的石头,坚定道,“我若是做到了,你可不能反悔,准我到归墟任职!”
“好,我答应你。绝不反悔。”
此话一出,小秋心中的欢喜早已盖过了对大阵的隐忧。至于前几天还坚持不松口的悬檀,为何应得如此爽快,到底是良心发现,而是因为,守御大阵,注定是一场必败的局面。
这些,她都无暇顾及了。
她怀揣这份来之不易的应允,义无反顾地踏进了未知之中。
和预想的不同,守御大阵不是拿来做做样子,一进来小秋就感觉到了,阵中笼罩着一股令人窒息的压迫感。
四周静得骇人,昏暗的天空中忽而爆出一道闪电,仿佛一把无声的利刃撕开天际。惊雷随之劈砍而下,振聩的雷声由远及近。
更近,更近,近在眼前,那是可以将人烧成齑粉的,粗暴的威力。
而一切才刚刚开始。
天雷、苦寒、风侵雨蚀、凶兽震怒……
最开始还将将能应付,或反击或造仙障,都艰难挺过去了。
可那阵法,就跟活的一样,可根据她的术法和思路,不断调整变幻,越来越凶险,相较之下,她织的护盾薄如蝉翼,到最后只能用一己之身来相抗。
保护一颗石头,这任务多荒唐。
但她从不质疑。
在她的眼中,这是一次机会,是希望,荒唐的希望。她愿意为此竭尽全力,甚至豁出命去。
为什么呢?
她也问过自己这个问题,为什么要执著于一个对自己无意之人呢,这份青涩的心意究竟从何而来,又为何而不愿消散呢?
不知道。
答案是不知道。
可能仅仅因为,那是悬檀。
从那朵莲花诞生于他身边之日起,又或许是,在那之前,很多缘分就已经注定了。
一轮又一轮的极险之境轮番碾过,小秋就快撑不下去了。
尽管到了这个地步,深知败局已定,她仍乐观地想,即便最后也没能破阵,或许也还是有希望的,或许再坚持一会儿,再多挨过几个关卡,悬檀也会选择她。
在仙塾里,她修的是向生的法术。可以让枯木逢春、腐草化萤。却抵抗不了守御大阵铸造的万钧攻势。
当下,是飓风之阵,风刃裹挟着碎石,轻而易举破了她的仙障,生生刮在身上,贴着皮肉卷过去,落下满身的口子。
血渗出来,掺在风中,散成星星碎碎的血珠,将周围都染了红。
可她却浑然不觉一般。以身为盾,将全身法力都汇于手中,凝成盈盈的光,就好像真的在掌心盛开了一朵莲花,在飓风中,颤颤巍巍却竭尽全力地护着那石头。
可石头冰冰凉,攥在手里,怎么也捂不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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阵外,已经过了半个多时辰,旁的考校几乎都结束了,唯有归墟这里,还没个定夺。
悬檀没开窥视,故而外面的仙,全然不知阵中是这番腥风血雨,也万万没人会料到,归墟主,就为了一个文簿仙官,会对这个在自己身边长大的小姑娘,下如此狠手。
但他本人,却看得真切。
然其双手负于背后,面色沉静无波,凭谁也无法从他的表情中,判断小秋的凶吉。
他的眼中有金线游弋,交错恍若古老而奇诡的深渊。那是在凭借意识,操纵阵中的一切,所以,可以说他置身事外,也可以说他身处其中。
一切,都拜他所赐。
就那么看着,小秋单薄的身子再也站不起来,却死撑着不放弃。
他不说话,也不停手,心里默默数着。
寒、雷、水、风。
结阵、凝神、招魂、定魄。
可以了,再等等,马上就能结束了。
阵中,凄风苦雨转瞬熄止,四下回归到初始的寂静之中。
小秋长出一口气,跌坐在地,看着手中完好无损的石头笑,扯得脸颊伤口生疼。
就在她觉得,一切都结束了,自己终于可以回到悬檀身边时。嘶嘶的吐信声,从身后飘来,打破了风雨之后的寂静。
是一条化蛇,身子立起来,足足有五六丈高,小秋在它面前,像个落入陷阱的兔子,毫无招架之力。
她一动不敢动,屏住呼吸,暗自谋划着该如何对付这凶兽。
虽然心知肚明,对于她来说,这是不可能的。
化蛇端详着眼前的小人,左右摆动自己的身躯,尾巴一抖一抖的,敲打在地上,碎石崩摧。
毫无意义的对峙。
片刻后,化蛇猛然张开自己巨大的双翼,发出凄厉的叱呼,飞扑而上。
小秋从未跟什么东西打斗过,眼瞧大蛇狰狞过来,整个人都吓呆了,不知该如何反应。心里唯一残存的理智,驱使着她蜷成一团,紧紧将那块石头护在心口。
他要杀了我吗?
悬檀,是要杀了我吗?
千钧一发之际,悬檀双目猛地一闭,再睁开时,眼中金色的风暴已然平息。没有任何预兆,守御大阵并非自然结束,而是被半途瓦解,随着一阵旋风消散在空中。
小秋也再度出现在众人的视野中。她蜷在地上,并不知道一切都结束了,还在为刚才的绝境而颤抖不止。
“小秋。”咏夜跑过去,扶起她瘦弱的肩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