枕着一只手臂,另一只随意搭在木盒沿上,绮襦的袖子往上窜了,露出一截颀长的小臂。
花灼单手托着下巴,静静看,没有出声,更没有喊她醒。
案上高烛燃着,埋在蜡身中的香料也一点点燃烧扩散,暖呼呼熏着,柔软地绵延开来。
烛光落在她骨节分明的手腕与细瘦指尖,映出绒绒的浅白的光晕。火苗跳了跳,狐狸眼中的光芒也随着明灭婉转。
烛泪流淌滑落,点点滴滴,提醒着时间转瞬即逝。
花灼仍没有动,大朝会,年年都有的东西,迟了便迟了,管他呢。
直到天边泛了青光,连桃屋都起来备饭了,不得再拖了。
他终于往前挪近了身子,伸出手指,轻轻浅浅地去点咏夜的手背、手腕,弄得她有点痒。
“还想睡吗?”他沉着嗓音问。
咏夜故技重施,只拿气声应着,照例纹丝不动。
狐狸笑,又低声哄着:“先醒醒,等回来再睡好不好?”
咏夜不理他。
“起来梳妆好不好?”
“我不会梳那个妆。”咏夜呢喃着嘟嘟囔囔。
“不用你动手,我给你梳。”
咏夜并没有采纳这个提议,一来她才不信花灼会给人梳妆,二来,她正迷糊呢,为了多睡个一刻半晌的,很能说话拖时间。
于是又半睡着嘟囔道:“你也不会。我不会,你不会。完了,大朝会没法去了。”
“暮朝朝教我了。”他耐心解释,“你只需挪到妆镜那儿去,上妆时,你靠着我还能再睡会儿。”
“你不会。完了。”咏夜在梦里坚持,“告假吧。”
花灼叹了口气,垂下头去,在她耳边慢悠悠、笑嘻嘻道:“神主不想动,也行。我可抱你过去了啊。”
咏夜那滑坡到底的心思微微动了动,好像有点清醒了。
但她侥幸着,不舍得睁开睡眼。
“真抱你了啊。”
狐狸的气息一下子就近了,那股熟悉而好闻的草木之气。
而与这气息相关的种种回忆,便一个激灵闪现出来。
梦里好似掺了一些酒香,下意识的,咏夜一把甩开周公的手,,登时便清醒了。
睁开眼时,正瞧见狐狸得逞的笑意。
他只是佯装抱她,二人还隔着好几步的距离。
“你没睡醒时,还挺好说话的。”
狐狸这感叹是对的。说来很是反差,怎么看,咏夜都像是起床气凶悍的那一挂。实则不然,她犯困的时候格外好糊弄,当年段空林就是拿着了这一点,才让她在听老学究讲经义的同意书上按了手印。
她瞧着那双狡黠的狐狸眼,没接这茬,而是咬着牙呲了一句:“你敢唬我?”
听这语气便知,她是彻底醒过盹儿了。
“哪有唬你?”狐狸狡辩,却连一本正经的表情都懒得端,明目张胆地废话,“我不过是想帮你梳妆,而去到妆镜前,可是尤为重要的一步。”
咏夜懒得理他。
站起来,往妆镜走,刚坐下又半信半疑地偏过头来问:“你真会画大朝会那个妆样?”
“当然了。”他也过来,坐在身侧,“暮朝朝教了我两天,怎么着也学会了。”
敢情前两天,这二位神出鬼没的,是在学这个。
然她不明白,暮朝朝为何单教了花灼,却不教自己。明明那两天,她也闲得发慌。想了想觉得,可能是小姑娘看自己于这方面实在无甚造诣,非孺子不可教也,才放弃的吧。毕竟在这方面,那花里胡哨的狐狸,确实瞧着比自己更靠谱。
“她倒是严谨。提早将什么都备好了。”说实话,咏夜很感激暮朝朝。
然花灼却嗤嗤笑着,小声嘀咕:“她那才不是严谨。”
咏夜拿眼神去询问此言的道理,他却自顾自开始摆弄妆匣,将里面看上去仿佛没太大区别的瓶瓶罐罐,一个个摆出来,又铺开大大小小的画笔,说是上妆,倒像是要作画。
“来吧,得快些了。”
花灼轻车熟路,将面脂与烟粉细细落在咏夜脸上。他的指尖很暖,很轻,像软羽拂过。
画眉时,一手略略拢住她的下颌,将脸托起来。他也支起身子,俯视着去描绘。
咏夜没有合眼,而是就着这个角度,去看眼前那张好看的脸,她心里其实没带什么想法,只单纯无所事事,狐狸又生得好看,赏花似的便看了。
花灼却因此提起了神思,这眉毛在整套妆容里,本就是最难画的,现下又被这么明晃晃看着,手竟然有点抖。
他缓缓出了一口气,抬起原本拢着下颌的手,遮住了那双无心却惹闹的眼。
咏夜先是愣了愣,不由得眨眼,长睫便撩拨在掌心。
那狐狸也不说话,两相静默中,咏夜忽然笑出了声。
“你这手艺很成问题呀。”她只猜中了表象,“给人看着就紧张啊?”
“别动。”狐狸警告。黑暗里,他的声音听着也雾蒙蒙的,不甚敞亮,“一会儿给你画分了叉。”
“那我闭上眼行了吧。你别遮着我了,好好画。”
咏夜拍了拍花灼的手腕,很配合地扬起头,又合上眼,嘴角还带着一点尚未散去的笑意。
他们离得很近,花灼不自觉地抿着嘴唇,连呼吸都变得克制。
落下最后一笔,却磨蹭着,没有退开,也没有让咏夜睁开眼。
“我看看两边对不对称……”
他的指尖虚扫过咏夜的眉骨,停顿了片刻,在这片刻中,咏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