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容容做派,“说起我托付的这件事,你,办得不够好。”
谭延昭属实没料到他会这么说,不禁有些茫然,但更多的是不服气。
“风神此言何意?我已息事宁人,将中山那二位打发走了。”
“我怎么听说,中山二人早在三日前,就突然改变了日程,更是连寄了几封密信出去,这还不足以说明问题吗?”折丹语气中已有怒意。
谭延昭也并不示弱:“说明什么问题?”
“你傻的吗?”折丹端不住了,一把将茶盏墩在桌子上,茶水溅得四处都是,猞猁的影子出现在窗纱上,然他正发着怒,并未察觉,只恨铁不成钢道,“如果不是得到了想要的东西,怎么会有如此反常之举?又怎么会连寄密信?”
“他们二人本事了得,谨慎起见,我没有安排武卫追踪监视,但却也不敢懈怠分毫,他们不可能在我的眼皮底下寄密信出去。不知道山神是从何人处听来的消息,是否可靠。”
“自然是可信的人,也是你够不上的人。”折丹缓了缓脾气,伸出手,谭延昭识趣地奉上一盏新茶。
他虽不服,心中却不免起了动摇。三日前,岂不就是十一娘与他们密会游船的那一天,难道十一娘真的卖了消息出去?
可也不对,十一娘只是个局外人,她就算有心反叛也没货可卖啊,即便她的生母姮娥在世,恐怕也说不出个所以然。
“属下愿以南市的信誉担保,无论他们得到了什么消息,都不是从我们须尽欢透出去的,至于寄密信,更是绝无可能。”
“你现在跟我担保这些有什么用?”折丹拿手指头哐哐戳桌子面,“什么绝无可能,那他们要是真寄出去了呢?你说怎么办?还绝无可能,我看是你无能!”
“那属下派人去查密信。”谭延昭挨了骂,就顺着骂声往下说,连反驳都不屑。
“现在还查什么密信啊,我的天爷啊!”折丹从手指头换成手掌,哐哐拍桌子,“你听好了,趁现在花灼还在南市,速速动手。”
谭延昭下意识问:“动什么手?”
猛然间,他反应过来了。
折丹是要花灼死。
“风神是在开玩笑吗?花灼乃中山神官,造化之神,你教我杀他?”
“逐神坎,遗世独立,百无禁忌。有何杀不得?”
谭延昭抹了一把额角的冷汗,直摇头:“话虽是这么说,但从没有过神仙死在逐神坎的先例啊,刺杀就更不可能了。”
但折丹仍不为所动:“你去想办法,花灼必须死。”
“风神莫急,且不说花灼是不是真打听到了当年的事,就算是真的,已经过去这么多年了,也未必能掀起风浪,可要是,他死在了南市,这事可就闹大了。”
折丹按着茶盏,冷冷笑了一声。
“你不明白,你以为,我怕的是他九重天阙追查吗?我怕他天帝和寂灭司的刑罚吗?南市卿,既然上了这艘船,就乖乖地听命划桨,后头自然有无尽的好处等着。你现在只需知道,若花灼活着,死的就是咱们俩了,什么逐神坎,什么风神,一个也跑不了。”
谭延昭沉默着,对于折丹策划的勾当,他虽知之甚少,但也凭借蛛丝马迹拼凑出一些猜想,时至今日,他第一次对自己产生了怀疑,他的野心,他希求的权势,真的值得将自己的命都搭进去吗?
明明,只要成为逐神坎的王,他就心满意足了。
“谭延昭。”折丹站起来,他的影子也笼罩过来,这个笑面虎,第一次露出如此沉重的神情,“别想那么多,也别忘了,谁才是南市真正的主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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丑时半刻,猞猁再一次打开了南市监的后门,折丹乌漆嘛黑地出来,一拐就进了小巷。
夜里静悄悄的,月影流动,不远处的高阁上,一个黑影一闪而过,饶是猞猁,也没能察觉。
那黑影一路向北,在空中飘然驰骋,最终没入了方寸居的一扇客窗后。
悬檀脱掉黑袍,收拾妥当后,推开了房门,照例装作夜游样貌以探查左右。
门板一响,独坐廊下的小姑娘吓得一激灵,想逃的时候,已经晚了。
“瑾俟?”悬檀眯了眯眼,似乎是怀疑自己老眼昏花出了幻觉,“这么晚了,你在等我?为什么不敲门?”
“是在等你,也不是。”小姑娘起初有点无措,她定了定心绪,慢慢变得坦然,“今晚月光很适合夜游,我想在这里等,如果碰巧你出来了,我就把话说给你听,如果没出来,那就算了。”
“既然在等我,刚才又为什么想走?”
“我不知道......”瑾俟说得很小声,但没有低下头。
“先进来吧,外头冷。”
她穿得单薄,恐是从自己屋里一路过来的,连外袍都没带。
悬檀倒了杯热茶先给她捂着,又到里屋去寻手炉,回来时,她竟一口气将茶饮尽了。
“你是不是饿了,还是......”
“悬檀。”瑾俟打断了他,“我有话要对你说。”
“好,你说。”悬檀与她对坐,静静听着。
“这些天你忙着公务,我一直和小药神与浮觞在一起。”
浮觞......悬檀想了想,噢,是那个跟着咏夜他们一道的小妖。
“我们玩得很开心,浮觞,他是一个很有趣的人,对我,也很好。”
她顿了顿,悬檀没有反应,只是等着她继续往下说。
“我已经很久没这么开心过了,浮觞便问我,那之前为什么会不开心呢?”
悬檀的眼睛一动,是啊,为什么不再开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