郭小娘微仰着头，脑中已是浮现出孟蓁蓁被众人赞叹于才情和美貌的场景，嘴唇扬起得意的笑容。
“那小娘方才怎么还忧心忡忡的？不应该高兴才是吗？”月怡先是欣慰一笑，继而想到郭小娘方才眉头紧锁的样子，问道。
一想到自己刚刚所焦虑着的事，郭小娘重重地叹了口气。
见她这样，月怡的心越发紧了，小声唤道：“小娘？”
“说与你听也无妨。”郭小娘屈肘回握住月怡揉捏着自己肩膀的手，引她走到自己身前。月怡懵懵然地顺着郭小娘的力道走到榻前后，屈腿跪在郭小娘裙边，仰头望着。
“你我多年的主仆情分，别跪着。来，起来坐在我身旁。”郭小娘温柔地劝道，身体微微向前倾，握着月怡的手也移上月怡的手肘处，便是要将她扶起。
月怡吓得下意识地反手搭在郭小娘纤细的胳膊上，急忙出声制止，“这不合规矩的，小娘。”
郭小娘自然是料到月怡会作出这样的反应，轻摇几下头，手上的动作并没有停下。
见郭小娘坚持着，月怡便顺从地借着郭小娘的力道起身，小心翼翼地坐到郭小娘的榻上。
“你是陪着我嫁入孟家，多年来一直勤勤恳恳，我心里一直感激你。蓁蓁也是你看着长大的…”郭小娘轻抚月怡虽年岁不大，双手却因多年的操持而已满是老茧，心里一紧，嘴上一顿。
“这些年苦了你。”郭小娘轻叹一声。
月怡忙摇头，温声细语地劝慰，“这是奴婢应该做的。当年若没有小娘买下奴婢，奴婢如今怕不是在那勾栏院里受人轻薄。”
“明年，蓁蓁便到行及笄礼的年纪了。蓁蓁因着是庶出，本就不受重视。这些年，蓁蓁又一直养在我院里，一年连主君都见不着几次，若我不为她筹划，便没人会在意蓁蓁的婚姻之事。”
“可主君不是已经答应了小娘您，会为姑娘挑个好人家吗？”
前几日，主君难得来次婉月阁留宿，郭小娘便是主动提起要为三姑娘择婿，虽说主君问后面色略有不悦，却是在郭小娘的软磨硬泡下还是应下了会亲自费心。而后主君没再说什么，又坐了半晌便离开了婉月阁。
闻言，郭小娘冷笑一声，神色默然，“你又不是不知往日里我这院子有多冷清。主君虽会来，也不过是坐个一炷香便走了。”
说着，郭小娘的眼眸逐渐黯淡，似有万千思绪藏于心中，却无处倾诉。她挪开自己搭在月怡手上的双手，左手倚靠着身旁的小几，纤瘦的身体仿若那弱不禁风的柳条，便是一阵微风都能吹散。
她缓缓抬起头，眼睛眺望着屋外主君所住的熙竹院，眸中如一潭死水般平静，叫人猜不出她的情绪。
良久，轻叹口气，将视线收回。
“那日你也在，你瞧着我便是使出了浑身解数方才首肯。”郭小娘转头幽幽地看向月怡，“你觉着他会用心为蓁蓁考虑吗？”
“小娘…”月怡感受到郭小娘言语中的悲切，不觉有些心疼。
“你也不信吧。所以，若我不使些手段去为蓁蓁谋得利益，谁还会为她筹划。”
“姑娘日后定是会感激小娘的。”
郭小娘轻摇下头，眼中柔情流露，呢喃道：“只要她过得好，我便知足。”
见郭小娘难得露出这般和煦的笑容，月怡将本要说的话生生咽下，静静地待在一旁，不忍打扰她，因而一言不发。
刹那间，屋外刮起飓风，庭院中的树上的枝叶被吹得沙沙作响，屋厅的窗被震得发出哐哐声，灯台上的火烛摇曳不定，挨着窗边的盆栽愣是被这风给吹落在地。
哐当一声，打破了屋里原本祥和的气氛。
月怡惊得忙去合上窗户，又仔细地检查门窗是否关紧，这才心有余悸地摸着胸脯，趋步去收拾那跌碎的盆栽。
郭小娘也因这突然的变故敛起眼中的柔情，恢复为往日那副淡然的模样。
“缓缓再收拾吧，我有事托你去做。”
月怡问声将手中的碎片放下，轻拍双手，匆匆行至郭小娘身旁立侍。
“蓁蓁和二姑娘年岁相近，依着主君的心思，这及笄礼应是想着一同办的。”
“可是三姑娘不是比二姑娘小一月有余吗？”
“我原来也因这个心里不平，只是细想一下，这样对蓁蓁是有利的。”
“这是为何？小娘。”月怡不解。
郭小娘敛敛衣襟，端正地坐好，神情严肃，“依着大娘子的面子，礼上自会有贵胄人家的夫人前来，若是蓁蓁能得她们青睐，再好不过了。”
说着，郭小娘顿了顿，又言：“所以，礼上的服饰，簪子便不能太随意了，要早些置办准备才好。这些年我也省下不少银两，若是不够再典当些我妆奁里值钱的首饰去典当。你过几日去置办件当下时兴的衣服，簪子也得托人专门打造个，不能叫蓁蓁受了委屈。”
“奴婢明日便去。”
“明日不急。”郭小娘摆摆手，示意不急于这一时，“明日你去二姑娘的院子瞧瞧，是否真如传言般面容消瘦，身体乏力，只能倚着床休息。还有那巧月，多嘱咐几句，免得她忘了谁才是她的主子。”
“小娘您放心，巧月那边奴婢会时常去提点着。”
得到月怡的答复，郭小娘颔首却又陷入自己的愁思之中。秀眉微皱，白皙的手有一搭没一搭地轻拍着自己的腿。
“月怡。”郭小娘忽然开口唤道。
“怎么了小娘？”
“你说待到蓁蓁出嫁后，我在这府里还有什么盼头呢？”说着，郭小娘眼神落寞地看向身旁不远处摇曳的烛火，长烛本身已然只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