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陆议看见周瑛有些许惊讶,但还是上前行礼致意,又瞥见周瑛身旁的小姑娘,一时之间不知该如何称呼。
周瑛看到陆议脸上的难色,介绍道:“她是讨虏将军之女孙氏。”
这是陆议第一次见到与自己定了亲事的孙茹,虽早就明了她还是个不谙世事的女娃娃,但今日一见,她稚气万分,还是不免意外。
“茹儿,他是陆氏的议公子。”
“瑛姑姑,娘说与我有婚约的也是位陆氏的公子,不过,我记不得他的名字了。”孙茹对陆议甜甜一笑。
“如今你见到,他以后就是你的夫君了。”周瑛笑道。
“夫君?夫君是什么?”孙茹不解的望向两人。
“夫君就是以后能庇护你一生的男人。”周瑛答道。
孙茹一听,遂生出对陆议的亲近之意,走近陆议两步,举起手中的芭蕉叶,仰起头对他说道:“我如今还不需要你的庇佑,但是你能不能先庇佑庇佑我的锦鲤鱼,它快死了。”
“这……”
陆议回过神来,对上孙茹求助的眼神,有些失措的四处张望,寻找能盛鲤鱼的器皿,随后把祭祀用的杯盤拿了出来,将锦鲤鱼放了进去,交给了孙茹,完成了孙茹托付给他的第一件事。
孙茹开心的对陆议连连道谢,让陆议释怀了些许紧张。
三人坐于后殿的偏阁里,陆氏的陆尚于去岁冬日过世,陆议身为陆氏族长,一应祭祀之礼都由他来操持,连今日来玄观固灵进香的小事,他都亲自前往。
周瑛未见到陆尚的孀妻徐若琼,陆议说徐若琼这些时日都住在吴侯府,陪伴病重的吴太夫人,祭拜亡夫等事就未参与。
准确的说自陆尚盖棺入土那日,徐若琼就已把对陆尚的情一同填进土中。
果然人走茶凉,周瑛心中暗叹。
屋内昏暗,道姑进阁,添置了灯火。
周瑛见陆议对观中上下人等熟悉不已,不免好奇。
“说来惭愧,那次与周女郎议亲,族中请来批命的方相士就是此观中的郑嬷。我几次亲自相请才得郑嬷相助,遂对这里熟络了些。”
陆议有些愧色,但对周瑛而言,她与陆议之间的往事算不得什么,他算计了自己,她也给了他一巴掌解了气,算是扯平了,不在乎才觉得无所谓,更何况现在还有他真正的夫人在旁。
孙茹玩累了,坐在陆议身边的锦簟上,问道:“我爹爹也是我娘的夫君吗?”
陆议点头。
“可是我爹爹却没有庇护我娘亲一生,早早的就离了我娘亲而去,这样也称作夫君吗?”孙茹不解地看向陆议。
“讨虏将军不仅是乔夫人的夫君,更是江东之主。”
“可那样就算不得庇护一生了。”
孙茹突然拉住陆议的衣袖说道:“你既答应了做我的夫君,就千万不要先我而去,我娘见不到我爹爹,时常都会落泪,我长大了可不要这样。”
陆议被孙茹凝视着,久久开口道:“议答应女郎。”
这是他向孙茹许下的第一个承诺。重于千金,毕竟他大了孙茹十五岁,想要不辜负她,可得好好活着。
灯火幽微,阁中少了孙茹对陆议发问的声音,疯玩一天,她正躺在陆议的怀里熟睡着。她还不明白夫君对自己的意义,但她此时可以确信陆议是个好人。
陆议僵硬身子,抱着怀里的孙茹,不敢妄动,与周瑛攀谈的声音也小了许多。
“你还得等茹儿五年,待她及笄。”周瑛说。
“等她长大。”
陆议这句话触动到周瑛,令她一怔。
陆议愿等孙茹五年,孙芷却甘心等了他七年。
“周女郎好奇我为何不愿接受芷女郎?”陆议直截了当的点破了周瑛的欲言又止。
“想必你有自己的选择。若说感情的事勉强不得,可你不也是接受了茹儿。”
“议知孙女郎的情意,可这份情意夹杂了太多不相关的东西。”
这份情意包含的男女之情远远少于孙芷的愧疚之意。
血缘,任何利剑都割舍不断。孙芷目睹过孙陆两氏之间的仇恨,更深知夹在其中的无奈。对于陆议,她的愧大于情。
他选择抛弃成见,收起家仇,成了孙权幕府的幕僚,可孙芷看他的眼神,还能让他忆起这些。
他宁愿迎娶清白视他的顾岫,也愿接受逃离父辈血仇许久的孙茹,即便孙茹是孙策的女儿。
方才孙茹看他的眼神是那般纯粹与赤诚,让他确信他与这个小姑娘之间,不必裹挟太多不属于他两的东西。
“如今你与茹儿的亲事尘埃落定,芷儿虽平日娇纵,但却识大体。我想她对你只有贺福,更希望你能好好对茹儿。”
陆议深知孙芷是个好姑娘,在他娶顾岫为妻时,孙芷曾托人恭贺致禧,并没闹出风波,让那些打算看笑话的士族,落个空。
此夜,周瑛与陆议聊了许久,言语之间解开了对方的心结,吴郡再会是毁了两人的的婚约,如今再次相见,终于消除隔阂,可以坦诚相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