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
孙登扑通一声跪倒,有些瘦弱的身子近于匍匐,锦袍上的玉佩磕至砖地,伶仃作响。
阿瑛,若是你亲眼看到自己的儿子,如此颤微卑懦,活的小心翼翼,你会不会心疼。
孙权心如刀割。
赵妙莹跪在孙登面前,将孩子护在身后,“是妾身的错,违抗君令,教世子绘图,逆了至尊教旨。”
这两人争相将过错往自己身上揽。
孙权越过两人,自寻个坐处,眼睛往四周望了一圈。
“夫人,至尊来此,还不赶紧奉茶?”机灵的竹步都替赵妙莹着急。
“是是——”赵妙莹立刻起身,低着头吩咐侍婢呈上茶果点心,再让人把屋内收拾一通,破碎的画碟笔砚顺势清走。
忙乎一圈,赵妙莹坐在孙权身旁侍奉。只有孙登,依旧保持谦卑的姿势,跪拜在地。
“地上凉,明儿要是喊腿痛,推脱不去练骑射,孤便要罚你了。”
孙登缓缓起身,膝盖处沾染灰尘,糯糯地说了句,“谢阿父!”
这模样落在孙权眼中,他又气又心疼。
生气孙登为何如此惧怕自己,为何要这般卑躬谦顺,他可是孙权和周瑛的儿子,身上流淌着孙氏和周氏的血,他是江东之主的长子,是江东未来的主人,竟还不如大虎那个女儿家,骄傲自信的夺目璀璨。
这怯生生的性子不像孙权,更不像周瑛。
如果她还在江东,会不会这孩子便不会如此?
孙权凝望孙登久久不说话,又让孙登有些心生疑惑,
“阿父还在生儿子的气吗?”
微愣片刻的孙权,招手把孙登唤到身旁,伸手将他膝盖处的灰尘掸尽。
孙登微侧身,拱手道:“阿父是君主,不该如此屈尊。”
“让你同张公伯言等人学史论经,便是学了这满肚子的纲常迂腐!”
受到雷霆责问,孙登又一下跪。
孙权刚生起的慈父之心顷刻间被浇灭,转而怨起了孙登,怨起了前朝满堂文儒,把他的儿子教成了这样。
君不君,臣不臣。难道父父子子就该这样恪守成规,生疏无亲?
赵妙莹心里七下八下打着鼓,这情形她不知该如何劝。她素日话少嘴笨,这紧要关头更是如被人灌了哑药,一个字蹦不出来。不知怎么打破眼前父子对峙的僵局。
“瞧瞧你,甚少陪登儿,一见面又是让人下跪又是责骂,阿爹当年也是这么对你的?”
赵妙莹寻声望去,脸上绽放笑意。
孙芷娇俏地提步进来,无需别人招呼,自己就坐到孙权身旁,见她二哥扶额无语,她嬉笑一声,转而看向孙登,
“登儿快起来,大虎正寻你,说一道去看看你两新的马鞍子制好没有。”
微微抬头的孙登不敢说话,更不敢挪步,偷偷望了孙权一眼。
孙芷催促道:“快去呀,一会大虎等你急,又要哭闹了。”
“去罢,明日阿父带你和你大姊同去骑马狩猎。”孙权语气缓和了不少。
孙登猛然抬头,眼睛亮亮地问道:“真的吗,阿父?”
他这样让孙权心里霎时柔软,“今晚早些睡,养足精神,明日得让阿父瞧瞧你的骑射练的如何了。”
孙登兴奋地点头,有些雀跃,但还是守着礼数,行礼告退。
“明明心里疼的要命,何苦唬孩子!”孙芷牢骚一句。
孙权没接话茬,手上接过赵妙莹递来的茶,有些温凉,这燥热的夜喝着正好。
他一口气喝完,把耳杯“砰”一声搁上玉案,“赶明得再给你寻个夫家,省的日日没完没了的在孤耳边叨叨扰扰。”
孙芷憋嘴,丝毫不顾及地翻了个白眼,随后同赵妙莹相视一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