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拂霖诉说中,周瑛大概了解他们这几年的行径。当时坞堡之祸平息,阿来伯带着拂霖回到卓采的府上,不惯府上循规蹈矩的生活,这□□年间一直遍游各地,行医问道,乐得自在。
从三年前便一直游走于江东一带,主要是拂霖喜欢江东的景致,不同于益州,在这里看得见江水滚滚,浪花滔滔。爷孙俩的日子过得逍遥自在,遍施恩德。拂霖骄傲地说,这几年,上至达官贵人,下至平头百姓。无论是僧侣道人,将军士卒,他们都救治过。
今日更救下黄小果。对周瑛而言,孩子转危而安是喜,故交久别重逢也是喜。
“瞧你脸色不大好,来给你把个脉。”阿来伯不等周瑛回答,自然搭脉而诊。
被周瑛下意识的仓促躲过。
她尴尬一笑,捂紧衣袖,悄悄吸了口气,又把手腕搁置在案上。
阿来伯见周瑛有些异样,并未多问,静声诊脉,又是眉头紧蹙。
周瑛见此反应,也不忧心。无非是这几日操劳过度,有些劳神劳身罢了。
阿来伯诊完脉,便令拂霖去煎药。
药到周瑛的手上,这难闻至苦的味道,□□年过去了,她死都忘不了。
“不喝不喝!”她死命拒绝,“我脸上如今没有麻子,喝着劳什子干甚么!”
阿来伯哈哈一笑,“真当以前那药是治你脸上的黑麻丑斑?”
不等周瑛问,他捻了胡须道:“那是见你一个女儿家,甚为体寒气虚,喝我的药能固本培元,增益补气,免得有时能腹痛到昏死过去。”
周瑛脸微微一红,心里不胜感激。阿来伯当初得知自己是女儿身,并未戳穿,还诊出她身子有寒凉之症,以药医之。只是后来,这药断了,她又因产子伤身,气虚谷寒,该受的苦痛,一次都没落下。
浮云般苍白的月拂照整个观,岑静悄无声。
周瑛跪拜于蒲团上,虔诚对神明,念恩于心。短短几个时辰,已不似之前那般神焦不已。
如阿来伯所言,黄小果高烧褪去,安稳熟睡,也许晨光熹微时,她又能拥进自己的怀里,闹着要风筝,要糖人……
想到这,周瑛突然泪如泉涌,手掌撑住蒲团一角,撕心裂肺地痛哭起来。
无人的暗夜里,她极力压低声音,泪水和呜咽从指缝溜出。
突然,感觉到被人从身后拥住。
周瑛微微侧身,看到是诸葛亮,额间覆汗,鬓染凉露,她的眼底闪过一丝愧疚。
霎时间,匐在他的怀里,佝着头,眼泪如决堤般,死死揪住他的衣襟,将内心的痛苦不加掩饰宣泄出来。
“没事了,都没事了。”他搂住她,下巴轻抵她的发梢,温声安抚道:“辛劳你这几日照顾果果。”
他搂着怀里的人,软软一团,能感觉到她清瘦不少。
日夜兼程来到玄观,看到了平安无事的黄小果,听黄珆言说这些时日的事。他提心吊胆了一路,总算结束。
来到明殿,看到祈拜神明,痛苦不堪的周瑛。他心痛不已。
怀中抽泣声不绝,他捧起她的脸,指腹拂过眼泪,“别哭了,一切都没事了。”
“檀郎,我——”周瑛迷蒙眼睛,哽咽道:“我想登儿了,我不是个好母亲,我不是——”
诸葛亮心一颤,胸前衣衫被泪花浸湿。
她也是个母亲,十月怀胎一朝产子,有个与她血脉相亲的骨肉,正与她天各一方。
她为黄小果日夜揪心,焚香祈祷,如此怎会想不起自己的孩子,于远方正思望娘亲。
无尽的愧疚压垮了她。
他想不到任何有用的话来安抚她,缄默不言,只是默默抱着她,一直到她的抽泣声声渐低,拧眉昏昏。
他将她抱回房中,安置于床上,顾不得休息,静静陪了她一夜,想了许多事。
成群结队的蜻蜓飞舞在芦苇之上,夏夜的天空中散满繁星。
周瑛摇着诸葛亮那把羽扇,给黄小果枕畔吹来凉爽的风,风中夹带甜意。
她给黄小果做的糖人残渣散于盘中。
孩子身子好了许多,已经能闹着周瑛亲手做糖人,才肯喝苦药。
周瑛欢做了糖人,看黄小果乖乖吃完药,又闹着要听她讲故事。
山海经已经满足不了黄小果。周瑛没辙,开始说西游记,把孙悟空大闹天宫的故事说完,黄小果才沉稳入眠。
窗外流萤飞舞,繁星璀璨,周瑛羽扇轻摇,此间安稳。
没过多时,就被一碗苦幸的汤药愁的拧眉。
诸葛亮手端药碗,作势递给周瑛,可她不接。
他唬个脸,她就当没看见。
“喝了。”
“嗓子哑了,喝不了。”
“听话。”
“耳朵聋了,听不见。”
两人紧挨坐在床边,极力压低声音,互不相让,气势丝毫不弱。
碗中的汤药摇摇晃晃,涟起微波,诸葛亮长长叹口气,觉得床上躺的,身边坐的,一个赛一个的都想给他气死。
他从怀里掏出白巾裹,摊开在手心里。
是蜜饯。
周瑛眼睛一亮,嘴角翘起,随后调皮欣慰地偷看他一眼。
“快喝。”
“喝就喝。”
羽扇还给他,她接过汤碗,见暗沉沉的汤药冒着热气,深深呼了口气。又眼巴巴,有些可怜看向诸葛亮。
这下换他装成看不见了。
她撇撇嘴,端起喝来。
“十几岁怕苦,现在还怕苦。”诸葛亮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