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胤。”
周循突然唤声,给周胤咋得一抖,然后下意识地解释道:“大哥,我真的没有——”
“我知道。”周循回道,“你绝不会对姑姑说谎,姑姑信你,大哥也信你。”
周胤素日虽放浪形骸惯了,但绝不可能生出害人之心,这一点,周循坚信不疑。
“只是这一次又要姑姑伤神不已。”周循打开瓷药瓶,幽幽叹口气,心底在想自己究竟何日能担起门庭。
手掌被上了创伤药的周胤突然撇嘴,黄豆般的泪珠滚落。
此刻,他心里有说不上来的滋味,悔恨自己从未将母兄的话听进心里,惹出这样的弥天大祸,要全家人一起担心受怕。
内室里,瑚平拿起铜钹挑了烛火,屋内忽明忽暗的火光摇曳在周瑛的愁容上。
乔容清绢帕湿了一块又一块,眼泪停不住的落。她没有开口追问周瑛有何法子,能救下周胤。她明白周瑛一定会救。
她本想开口询问周瑛为何而归,只是当下的节骨眼,也没有太多的心思来关心这些事。
好在周瑛开口,打破了沉寂。
“嫂嫂,我记得以前阿兄提及过,祖父在朝中为太尉时名望甚高,曾提拔过一批士人,其中就有杜氏族亲。”
乔容清停住手中抹泪的动作,思忖片刻,说道:“我曾听周郎提及过祖上之事,确是有这么一人。”
湿润的睫毛微颤,想了好一会,忆起后眼睛一亮,“是杜氏的杜密。曾得祖父提拔在桓帝时任尚书令,因党锢之祸被罢官免职,后来得曾被祖父提拔的陈蕃相助,重回朝中任职,不过没几年又因党锢之祸被惩治,自杀而亡。留下一族亲眷在颍川阳城不得依靠,还是公爹念在父辈之交,将杜氏全族迁来舒县定居。”
周瑛听罢,眉头渐渐舒展。
破晓时分,朔风凌冽,吹起衣袂飘然,仆从打开紧闭的周府大门,悄悄探头。
在门外围拢,死守一夜的齐府仆从,于浅睡中听到动静,立刻惊醒,抄起手边的棍棒,严阵以待。
一双绣着菅芒花的丝履迈出楠木门槛。
周瑛拉着周胤,慢慢走出府门。
齐府的仆从一眼认出周胤,双目放光,手握棍棒冲了上去,围住周瑛和周胤两人。
他们本想将周胤绑下送回齐府,可对上周瑛眼神的一瞬间,便立刻畏缩,你望我,我望你,踌躇不敢向前一步。
“烦请禀告你家家主,周府的三女郎欲今日登府拜见。”周瑛说着,右手轻摆,一旁的白凝掏出锦帛递给齐府仆从。
“这是拜贴。”周瑛道。
齐府仆从中有一年纪稍长,似为领头管事,丝毫不顾及地轻哼一声,
“哪有今日送拜贴,今日见的道理。周氏世代公卿,既如此不知礼数!”
周瑛睥睨那人一眼,眼底轻蔑笑意转瞬即逝,随之便是冷刀寒气,
“这就是我周氏的道理,是我周氏的礼数!若还想寻到害你家五公子的凶徒,便要遵我周氏的规矩,明白吗?”
众人噤声无语,本以为周瑛一介女流,成不得事,却没曾想她这么不紧不慢,温温柔柔说出来的话,却是字字见血,气势逼人。
他们转脸见领头管事脸色铁青,皆眼巴巴等着他能拿主意。
躲在周瑛身旁的周胤,觉得此刻的姑姑威风极了,不知觉间,自己原本瑟缩的身板也挺立起来。
到了齐府,周瑛先是见到气急败坏的齐家老爷,后又见到昏厥不醒的小五公子。
中年又得子的齐家老爷把小五公子当成心尖上的肉疙瘩疼,素日里会蹦会笑的伶俐人,现在满身的伤,躺窝于被褥里,紧紧阖目,不知何日会醒。
再难听的话钻进周瑛的耳朵里,她只不让它们再溜进心里,心平气和处之。
递过去眼神,周胤立刻躬身拱手向齐家老爷作揖。